“探针”行动的命令一下，整个穹顶联盟像一台沉寂许久的战争机器，开始以一种压抑而高效的节奏运转起来。没有大张旗鼓，所有工作都在最高保密层级下进行。
资源部的老议员这次没再扯后腿，咬着牙批下了特种合金和稀有晶体，那表情像是割自己的肉。科研院那帮疯子更是三天没合眼，围着那艘代号“钉子”的特种深潜器，反复测试它的每一寸外壳、每一条线路。军方的人则像幽灵一样，清空了七号穹顶附近一条废弃的、直通西伯利亚方向冰层下的古老勘探隧道，并在沿途布下了数不清的监控和自毁装置。
林启几乎住在了指挥中心隔壁的临时监控室，眼睛熬得通红，盯着“钉子”的每一项数据。阿夏的虚拟影像也常驻在此，提供着技术支持和……某种精神上的支撑。大家都知道，这次行动，赌上的可能不只是几条机械臂和几台仪器。
半个月后，一切准备就绪。
“钉子”悄无声息地滑入漆黑的冰下隧道，像一枚真正投入深渊的钉子，朝着西伯利亚那个死亡标记点，缓缓潜去。
隧道里并非完全黑暗，岩壁上偶尔能看到发出幽蓝微光的古老菌类，那是千年来适应了地底环境的生命奇迹。但越靠近目标区域，这种生命的迹象就越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粘稠的、令人不安的寂静。连探测器的背景噪音都仿佛被某种东西吸收了。
“报告，已抵达目标区域边缘。外部传感器检测到异常能量场，强度……正在持续增强。”操作员的声音透过加密频道传来，带着一丝紧张。
主屏幕上，“钉子”传回的外部影像出现了扭曲，仿佛隔着一层晃动的水波。能量读数曲线平稳而坚定地向上爬升。
“生命信号扫描……无结果。地质结构扫描……受到强烈干扰，无法成像。”
目标区域像一团吞噬一切光和信息的迷雾。
“释放微型侦察单元。”林启下令。
几台拳头大小、闪烁着信号灯的球形侦察器从“钉子”腹部脱离，如同受惊的鱼群，迅速没入前方那片扭曲的黑暗。
信号传回——
没有预想中诡异的外星生物，也没有狰狞的机械造物。
影像里，只有冰。被某种暗紫色、如同血管脉络般的菌丝状物质密密麻麻包裹、渗透的冰层！那些菌丝仿佛拥有生命，在缓慢地、令人毛骨悚然地搏动着，将暗紫色的微光泵入古老的冰体深处。更深处，隐约可见冰层结构发生了诡异的改变，呈现出一种非自然的、类似生物组织的半透明质感。
“采样。”林启深吸一口气，命令简洁。
“钉子”伸出它那经过特殊屏蔽处理的机械臂，小心翼翼地靠近一片相对稀疏的菌丝覆盖区。就在机械臂的钻头即将接触冰面的刹那——
“警告！未知能量反应急剧升高！！”监测员失声喊道。
屏幕上，那片原本缓慢搏动的暗紫色菌丝，像是被惊醒的蜂群，瞬间活化！它们以惊人的速度缠绕上机械臂，暗紫色的光芒骤亮，强大的能量脉冲顺着机械臂猛地灌向“钉子”本体！
深潜器外壳瞬间过载，迸发出一连串电火花！传回的画面剧烈抖动、扭曲！
“遭到攻击！能量护盾正在被侵蚀！腐蚀速度……无法计算！”
“机械臂结构完整性……丧失！”
“主体系统受到干扰！备用系统上线！”
监控室里警报声尖啸！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切断机械臂！启动紧急脱离程序！”林启几乎是吼出来的。
“不行！能量场形成束缚！脱离引擎无法启动！我们被……粘住了！”
绝望的气氛开始蔓延。
就在这时，阿夏冷静的声音响起：“不要抵抗能量入侵！引导它！开放备用数据通道，让它进来！记录所有能量特征和数据流模式！”
这是极其冒险的一招！相当于主动引狼入室！
操作员愣了一下，随即咬牙执行。他手动切断了主系统的部分防御，引导着那股狂暴的、带着侵蚀特性的暗紫色能量，流入一个事先准备好的、完全物理隔离的“沙盒”系统。
屏幕上，数据流如同决堤的洪水般疯狂刷新，全是无法理解的乱码和诡异的能量图谱。沙盒系统的存储单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填满，同时，系统本身也开始出现不稳定的闪烁，显然也在被快速侵蚀。
但就在这短暂的接触中，分析程序捕捉到了一些关键信息碎片——
那能量并非纯粹的攻击性能量，它内部蕴含着极其复杂的、自指性的信息结构！它在尝试……解析、复制、然后覆盖“钉子”的系统！就像一种拥有极强侵略性的……信息病毒！
“采样器！趁现在！用物理方式，采集冰层和菌丝样本！”阿夏再次下令。
另一支未被波及的机械臂，趁着大部分暗紫色能量被沙盒系统吸引的瞬间，猛地探出，用超低温钻头迅速凿下一小块被菌丝渗透的冰芯，并成功捕获了几缕游离的菌丝，瞬间封入特制的绝对零度保存罐中！
“样本获取完成！”
“沙盒系统即将崩溃！侵蚀即将突破隔离！”
“启动最终协议！自毁程序倒计时：10，9……”
“钉子”的影像在屏幕上猛地一亮，随即所有信号，彻底消失。
屏幕陷入一片雪花。
监控室里，只剩下沉重的喘息声。
几秒钟后，负责接收独立信号单元的技术员猛地抬头，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报告！……独立信号单元已确认接收……样本罐……成功弹出！正在按预定路线返回！”
成功了？
他们……成功了？！
虽然损失了宝贵的“钉子”深潜器，但他们带回了……来自深渊的样本！
林启瘫坐在椅子上，感觉后背已经被冷汗完全浸透。他看向阿夏的虚拟影像。
阿夏也正“看”着那片雪花的屏幕，虚拟的面容上没有任何表情，但她的核心数据流，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处理着刚才从那短暂接触中捕获的、关于“外来干扰”能量特征的信息碎片。
那不是武器。
那是一种……存在方式。
一种试图将一切，都转化为与它自身同质的、冰冷的、绝对秩序的……信息态。
真正的敌人，或许并非怀着恶意。
它只是……容不下任何“不同”。
而他们刚刚，亲手触摸到了这“不同”的边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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