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正阳门，春风还带着几分料峭，胡同里的老槐树刚冒出嫩芽，居委会的青砖瓦房前就聚满了人。
朱红大门敞开着，王主任穿着灰色干部服，站在台阶上，手里攥着张红纸，嗓门洪亮得能穿透胡同的晨雾：
“各位街坊、商户代表，今天召集大伙来，是宣布件大事——国家要开展‘除四害’运动！苍蝇、蚊子、老鼠、麻雀，这四种害虫，要进行彻底清除！”
人群里顿时起了嗡嗡的议论声，牛爷背着手站在前排，暗自嘀咕：
“除四害？这是要搞卫生啊？”
片儿爷凑趣：“牛爷您可别小看，报纸上早就说了，这是‘卫生领域的人民战争’，那就是场硬仗！”
王主任抬手压了压声响，继续说道：
“这四害危害大着呢！老鼠偷粮食、传疾病；苍蝇蚊子带病菌，夏天一到到处飞；麻雀更是跟人争粮，地里的庄稼、家里的粮食，都遭它祸害！”
她顿了顿，语气沉了沉，
“这不是小事，是政治任务，是一场必须打赢的战役！居委会已经成立‘除四害’运动指挥部，各家各户、大小商户，都得参与！”
孟才站在人群中，听着这话心里暗叹。
他清楚这场运动的来龙去脉，知道后世多少麻雀因此遭殃，甚至影响了粮食产量，当初农业学家的反对声被淹没在热潮里，如今他一个人的力量，终究难以撼动大势。
只能在心里打定主意，自己绝不主动捕捉麻雀，也尽量劝身边人手下留情。
“为了鼓励大伙，咱们有奖励！”
王主任话锋一转，眼里带着笑意，
“灭一只老鼠，能换一盒火柴；上交苍蝇、蚊子幼虫，给铅笔、橡皮、甚至肥皂、洗衣粉；要是能逮到麻雀，也有对应的物资！”她举起手里的红纸，“而且，这个月内，除四害数量最多的个人或商户，授予‘除害能手’的荣誉称号，还会送锦旗、戴大红花！”
这话一出，人群瞬间沸腾了。
商户们都动了心，尤其是徐慧真和陈雪茹，两人站在人群两侧，眼神瞬间对上，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不服输的劲儿。
散会后，徐慧真刚回到“大前门小酒馆”，就把蔡全无叫了过来：
“蔡经理，王主任的话你也听见了，‘除害能手’的荣誉，咱们小酒馆得拿下！”
她撸起袖子，眼里闪着光，
“你去买些捕鼠夹、粘蝇纸，再让伙计们轮流值班，夜里守着捕老鼠，白天除苍蝇蚊子。对了，跟街坊们说，谁要是能送来老鼠尾巴、苍蝇幼虫，咱们按个数给赏钱，比居委会给的还多一成！”
蔡全无闷声应下：“成，我这就去办。”
他知道徐慧真的性子，认定的事就一定要做到，手脚麻利地去筹备物资了。
这边陈雪茹回到绸缎庄，也立刻召集伙计：
“都听好了，‘除害能手’的锦旗，不能让徐慧真抢了去！”
她拍着柜台，语气泼辣又干脆，
“绸缎庄里要保持干净，苍蝇蚊子一只都不能有！老鼠更是得赶尽杀绝，谁要是能逮到一只，重重有赏！另外，你们分头去周边胡同收，不管是老鼠尾巴、麻雀尸体，都按高价收，务必超过小酒馆！”
伙计们轰然应下，心里都清楚，自家掌柜和徐慧真虽是好姐妹，感情好的出奇，但平日了也不乏明争暗斗，想要将另一个人比下去，这场“除四害”的比拼，两人谁也不会认输。
没过多久，正阳门一带就掀起了浩浩荡荡的除害热潮。
胡同里随处可见支着的捕鼠夹，墙角粘蝇纸上粘满了苍蝇，连孩子们都拎着小竹筐，四处寻找麻雀窝。
甚至连学校也放了假，让学生也参与除四害的运动。
孟才特意嘱咐过两人，能不伤害麻雀，就尽量不要伤害，麻雀虽说也吃粮食，但也是害虫的天敌，好处大过坏处。
两女相信孟才的话，因此，对麻雀往往网开一面。
小酒馆里，徐慧真亲自盯着伙计们清理阴沟、翻找蝇蛹，后厨的角落里摆满了装着老鼠尾巴的罐子。
牛爷来喝酒时，看着这阵仗打趣：“慧真，你这是要把四害赶尽杀绝啊？”
徐慧真笑着应道：“牛爷您说笑了，既是响应国家号召，也得争口气不是？”
绸缎庄里更是夸张，陈雪茹让人把绸缎都仔细收好，店里撒了驱虫的草药，还特意安排了几个人，专门在周边收四害尸体。
她坐在柜台后，手里翻着账本，时不时问伙计：“小酒馆那边收了多少？咱们可不能落后！”
两人的比拼渐渐白热化，甚至私下里较上了劲。
徐慧真听说陈雪茹高价收麻雀尸体，立刻让蔡全无把收购价又提高了半成；
陈雪茹得知小酒馆捕鼠数量领先，当即让人加购了一批新式捕鼠夹，连夜布置在绸缎庄周边。
孟才看着两人这场明争暗斗，又好气又好笑。
他劝过徐慧真：“不过是个荣誉，犯不着这么较真。”
徐慧真却梗着脖子：“那可不行，我徐慧真做什么都要做到最好，不能让陈雪茹压过一头！”
陈雪茹那边更是如此，她拍着胸脯说：“孟才你等着，这‘除害能手’，我势在必得！”
接着，两人还暗自警告孟才，不能暗中帮助徐慧真\/陈雪茹。
轧钢厂里也掀起了除害热潮，杨厂长在大会上强调这是政治任务，每个科室都有指标。
孟才所在的采购科，赵师傅、王师傅带头捕鼠，办公室里摆了好几个捕鼠夹。
孟才的三股也被分配了任务，孟才不好对麻雀下手，只能将主力放在其他三种害虫身上。
好在同事们大多听他的，厂里捕麻雀的动静，比其他地方小了不少。
转眼一个月过去，居委会统计结果出来那天，胡同里挤满了人。
王主任站在台阶上，手里拿着统计册，清了清嗓子：
“经过统计，这个月除四害数量最多的商户——”她故意顿了顿，看了眼徐慧真和陈雪茹，“‘雪茹绸缎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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