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犀牛”突击艇穿透铁砧基地厚重的能量护盾，在低沉的引擎轰鸣声中，平稳地降落在指定停机坪上。舱门尚未完全开启，早已等候在此的医疗团队和工程人员便已围拢上来。
明亮的基地灯光驱散了星陨平原永恒的灰暗，却也照出了“掘墓人”小队成员们难以掩饰的狼狈与虚弱。堡垒被第一时间用悬浮担架抬出，送往重症医疗中心，他破损的装甲和苍白的脸色无声地诉说着战斗的惨烈。影鸦和伊瑟拉在医护人员的搀扶下走下舷梯，她们虽然还能自主行动，但步履虚浮，眼神中残留着过度消耗后的空洞与疲惫。
林枫是最后一个走出来的。他没有让人搀扶，步伐看似平稳，但每一步都仿佛耗尽了力气，脸色是一种近乎病态的苍白，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已流干。他没有理会迎上来的雷蒙德指挥官和莉娜等人询问的目光，只是微微摆了摆手，示意自己需要安静。
雷蒙德看着这支几乎被打残的王牌小队，尤其是状态极不稳定的林枫和失踪的默言者，眼神沉重无比。他强压下立刻了解详情的冲动，对医疗官沉声道：“优先治疗，不惜一切代价！给他们用最好的医疗液和能量补充剂！”
他又看向莉娜：“立刻组织人手，分析他们带回的所有样本和数据，我要在最短时间内看到初步报告！”
“明白！”莉娜应道，目光担忧地扫过林枫，随即带着工程人员快速处理从突击艇上卸下的、封装严密的巨像头颅残骸和样本箱。
林枫被安排进了基地最高规格的医疗观察室。与其说是治疗，不如说是隔离观察与静养。医疗仪器在他身上检测到的数据令所有医生困惑——他的生命体征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细胞活性低到冰点，能量水平更是跌破探测下限，理论上早已该陷入深度昏迷甚至死亡。然而，他的意识却异常清醒，只是封闭了与外界的交流，仿佛全部的心神都用于维系那一点不灭的生机。
伊瑟拉和影鸦被安排在相邻的观察室，她们的情况相对简单，主要是精神与能量的双重透支，以及需要清除体内残留的虚空污染。基地最好的心理医师和灵能安抚师已待命，帮助她们稳定精神状态。
雷蒙德站在观察室外的单向玻璃前，看着里面闭目盘坐、如同石雕般的林枫，眉头紧锁。莉娜拿着一份初步报告快步走来。
“指挥官，样本分析结果……很诡异。”莉娜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那些虚空生物组织碎片，其能量结构在快速崩解，仿佛失去了源头支撑，变得极其不稳定。而从那片‘空无’区域带回的能量尘埃……探测器无法分析，它们似乎……‘拒绝’被现有的物理规则解读。”
她顿了顿，指着全息投影上那颗黯淡的巨像头颅扫描图：“最奇怪的是这个。巨像头颅的材质确认是远古‘不朽金’，其物理结构完好，但其内部……空了。不是物理意义上的空，而是所有的能量印记、精神残留、甚至是最基础的信息编码，都被某种力量彻底……‘抹除’了。干净得就像从未存在过任何东西。还有那颗碎裂的晶核，同样如此，只剩下惰性的物质外壳。”
雷蒙德深吸一口冷气：“彻底抹除……这就是林枫最后使用的那种力量造成的？”
“恐怕是的。”莉娜脸色凝重，“根据影鸦和伊瑟拉女士零星的、受到干扰的记忆片段描述，林枫大人最后动用了一种……我们无法理解的力量，制造了一片绝对的‘空无’，湮灭了那个怪物的主体。但代价……”她看了一眼观察室内的林枫，“似乎就是他现在的状态。”
“默言者呢？有线索吗？”雷蒙德最关心这个问题。
莉娜调出基地外围的监控和探测数据，摇了摇头：“没有。他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像蒸发了一样。我们扩大了对平原深处的扫描范围，也没有发现任何符合他能量特征的信号。要么他已经远离了我们的探测范围，要么……他拥有了某种我们无法探测的隐匿能力。”
一个被虚空核心侵入的、强大的灵能者失踪了。这就像一颗定时炸弹，不知何时会以何种方式爆炸。
“加强基地所有方向的警戒等级，尤其是灵能探测阵列，功率开到最大。”雷蒙德下令，“对所有返回的队员，包括林枫先生他们在内，进行最严格但最隐蔽的审查，确保没有残留的污染或……精神控制。”
“是！”
接下来的几天，铁砧基地在一种外松内紧的氛围中度过。表面的秩序在迅速恢复，能源供应稳定，受损区域被修复，士兵们恢复了日常巡逻和训练。但高层之间，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林枫始终处于深度静养状态，除了偶尔饮用医护人员送来的特制高能营养液外，几乎不动不言。伊瑟拉和影鸦恢复得较快，在确认没有污染残留后，她们被允许有限度的自由活动，但关于任务细节，尤其是林枫最后的手段和默言者的变故，她们都保持了沉默，只同意向雷蒙德和少数最高权限者进行了一次绝密的口头汇报。
汇报的内容，让参与会议的每一个人都感到了刺骨的寒意。那片被抹除的空无，那轻易湮灭恐怖怪物的力量，以及默言者被侵入时那诡异的状态和话语……这一切都超出了他们对力量认知的范畴。
第七天，当黎明的微光再次透过观察室的强化玻璃时，一直如同石雕般的林枫，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眸中不再是力竭时的空洞与黯淡，虽然依旧深邃，却重新有了一丝内敛的神光。他体内的混沌宇宙虚影，经过长达七天的沉寂与缓慢汲取基地提供的纯净能量（虽然对他而言杯水车薪，但聊胜于无），终于稳定了下来，不再有溃散的风险，但距离恢复全盛时期，还相差甚远。
他看了一眼旁边仪器上依旧“惨不忍睹”的数据，没有在意。混沌之体的奥秘，远非这些仪器所能测度。
这时，观察室的门被轻轻敲响，随后雷蒙德指挥官独自一人走了进来。他脸上带着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
“林枫先生，感觉如何？”雷蒙德的声音很平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无碍了。”林枫的声音依旧有些沙哑，但比刚回来时好了很多，“基地情况如何？”
“表面稳定，暗流汹涌。”雷蒙德言简意赅，“你们带回的情报和……‘成果’，已经被列为最高机密。军团长已经知晓，并下令不惜一切代价支持你们的恢复和后续行动。”
他走到林枫面前，目光直视着他：“我知道你现在需要休息，但有些事情，我必须现在问你。这关系到基地，乃至整个军团防线的未来。”
林枫微微颔首，示意他说下去。
“你最后使用的力量……那究竟是什么？它对你造成了多大的负担？”雷蒙德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林枫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斟酌词句。“那是……归于虚无的力量。”他最终缓缓说道，“代价很大，短时间内无法再次动用，我的实力也十不存一。”
雷蒙德瞳孔微缩，虽然早有预料，但亲耳听到确认，还是让他心头沉重。林枫是他们目前应对高端虚空威胁的最强战力，他的虚弱，意味着防御力量的极大削弱。
“默言者……还有挽回的可能吗？”雷蒙德问出了第二个关键问题。
林枫摇了摇头，眼神冰冷：“那道流光是纯粹的虚空本源意志碎片，其位阶极高。默言者的自我意识，大概率已被吞噬或同化。现在的他，是敌人。一个了解我们，拥有强大灵能，并且被虚空高度‘优化’过的敌人。”
雷蒙德深吸一口气，压住内心的寒意：“他的目标会是什么？”
“不知道。”林枫回答，“可能是寻找新的寄生体，可能是建立新的据点，也可能是……执行萨格拉斯更深层次的指令。我们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
“我明白了。”雷蒙德重重吐出一口气，“当务之急，是让你和伊瑟拉女士、影鸦尽快恢复。基地会提供一切所需资源。同时，我们会动用所有情报网络，搜寻默言者的踪迹。”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无比郑重：“林枫先生，虽然这话可能不合时宜，但我必须说——第七军团，乃至更多的人族势力，需要你的力量。请……务必尽快好起来。”
林枫看着雷蒙德眼中那份沉重的责任与近乎恳求的意味，缓缓点了点头。
“我会的。”
他望向窗外，基地之外，是广袤而危险的星陨平原，以及潜藏着更多未知的深邃星空。
默言者的叛逃，如同在看似平静的湖面下投入了一块巨石，涟漪才刚刚开始扩散。而他的恢复之路，以及应对未来更大风暴的准备，也才刚刚开始。
休息，结束了。接下来，是更严峻的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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