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汝京并没有立刻给李达康答复，打起了太极拳，说是要跟集团的其他董事商议之后再做决定。
李达康也没有步步紧逼，知道这种事太过急躁，反而会过犹不及，弄巧成拙。
离开酒店，坐进车里，李达康脸上的从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张汝京这只老狐狸，显然是要利用京州和吕州的竞争，待价而沽，为华芯争取最好的条件。
而且，刘开河的“稳”字诀，确实在一定程度上抵消了京州政策力度的优势。
李达康闭上眼思考了一会儿，沉声道：“通知家里，研究院的方案，立刻组织专家论证，我要尽快看到可执行的详细规划！另外，告诉孙连城，人才社区的建设标准，再提一档！我们要让张汝京看到，京州不仅能画饼，更能把饼做实、做香！”
而就在李达康的车驶离酒店的同时，张汝京也在套房内拨通了一个电话，语气颇为轻松：
“刘书记吗？是我，张汝京。刚和李达康书记聊完，京州的决心很大啊，提出了很多非常有建设性的想法……是的，压力不小，所以我们更需要审慎评估，选择那个最能保障华芯未来三十年稳健发展的合作伙伴……”
电话那头的刘开河，听着张汝京看似诉苦实则暗示的话，眼皮都跳了跳。
这场招揽华芯的博弈，还远远没有结束。
现在的华芯，就像是一个风情万种的舞女，吕州和京州都是在台下疯狂砸钱的宾客。
到底这舞女会相中哪一家，还得看他们两家谁的实力更雄厚。
刘开河放下张汝京的电话，脸色并不好看。
李达康提出的共建研究院这一招，确实打在了他的软肋上。吕州缺乏顶尖高校资源，在创新策源地这个概念上，先天不足。
但他刘开河能坐到今天这个位置，岂是泛泛之辈？
他沉思片刻，拿起红色保密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这个号码的主人，是他在国家部委的一位老同学，如今在科技系统颇有影响力。
“老同学，是我，开河。有个事情想请你帮个忙。”
刘开河表示，打不过我就摇人。
“我们吕州不是在争取华芯项目吗？听说京州那边提出了共建研究院的设想，想法是好的。不过呢，我们吕州考虑得更实在一些，我们希望能推动华芯将其国家集成电路特色工艺及封装测试研究院的一个分中心落户吕州。”
“对，就是那个国家级的研究机构。你看部里这边，能不能在方向引导和资源协调上，适当给予一些倾斜？毕竟，成熟的工艺和封测环节，对于保障芯片制造的良率和成本至关重要，这也是国家产业链安全的重要一环……”
电话那头，刘开河的老同学自然满口答应。原本部里就考虑过吕州，这种免费的人情，不要白不要。
刘开河这一手，直接釜底抽薪！
李达康要建新的研究院，那他就直接争取现有的、国家级的研究分中心落地！
这可是实实在在的研发力量，国家层面的认可，其分量和稳定性，远超一个尚在蓝图中的联合研究院。
…………
魔都之行，张汝京的态度像一根刺，扎在李达康心里。
这老狐狸显然是要坐看京州和吕州鹬蚌相争，他好渔翁得利。
回到京州，李达康独自在办公室里，盯着汉东省地图上京州和吕州的位置，眼神冰冷。
他李达康从来不是坐以待毙的人。刘开河还会在背后搞什么小动作，他现在还不完全清楚，但绝不能被动接招。
必须主动出击，打乱对方的节奏。
李达康吩咐秘书小金：“叫孙连城过来，另外，让他把环保局老赵、安监局老钱也叫上。”
二十分钟后，孙连城带着环保局长赵建设和安监局长钱卫东，有些忐忑地走进书记办公室。
李达康没让他们坐，直接走到地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吕州的位置上。
“刘开河在跟我们抢华芯，打的什么牌？”
李达康自问自答：“无非是，吹嘘他们吕州产业基础牢靠，配套企业可靠，几十年没出过大问题。”
他转过身，目光锐利地扫过赵建设和钱卫东：“老赵，老钱，你们一个管环保，一个管安全。你们说，这世上，真有几十年不出一点问题的企业？真有完美无瑕、一点隐患都找不出来的老牌企业？”
赵建设和钱卫东瞬间明白了李达康的意图，心头都是一震。李书记这是要他们去掀吕州的老底啊！
“李书记，您的意思是……”赵建设试探着问，手心有些冒汗。
“我的意思很简单。”李达康压了压手，语气平淡。
“组织一个学习考察团，由连城你带队，老赵、老钱作为核心成员，再带上你们局里的业务骨干，明天就去吕州！”
孙连城一愣，去吕州学习？
李达康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当然是学习！学习吕州在支持重点产业，特别是在保障大型制造企业安全生产和环境保护方面的先进经验嘛！”
他走到孙连城面前，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交代：“但是，孙连城，你给我听好了。”
“这次学习，要深入！要细致！重点就放在刘开河引以为傲的那几家核心配套企业上。他们的污水处理设施运行了多少年？老旧管网的渗漏风险评估做了没有？安全生产责任制是不是真的落实到每一个车间、每一个班组？危化品管理有没有漏洞？”
“我要你们带着放大镜，用挑剔的眼光去看，去问，去记录！”
孙连城感觉后背的冷汗都下来了。李达康这话，分明是让他们去当恶人，去挑刺，去挖吕州那些企业的黑料！
而且这都是摆在明面上的，李达康这是要让他孙连城去故意恶心刘开河？
“李书记，这……这会不会太直接了？万一吕州那边……”孙连城声音都有些发颤。
“直接？”李达康打断他，语气中带着他一贯的霸道作风。
“这叫什么直接？我们是去学习交流，是抱着虚心求教的态度去的！他们吕州经验好，我们京州学习，有什么问题？至于发现问题……那说明我们学习得认真，看得仔细！是为了帮助他们改进工作，防患于未然嘛！”
他拍了拍孙连城的肩膀，力道不轻：“连城，非常时期，要用非常手段。他刘开河能在背后给张汝京上眼药，我们就能去检验一下他吕州所谓的稳定成色究竟如何！这件事，你亲自抓，出了任何问题，我负责！但要是你们什么都没发现，或者发现了不敢报……”
李达康没有把话说完，但那冰冷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孙连城知道，自己没有退路了。他用力挺直腰板，咬牙道：“李书记，我明白了！保证完成任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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