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那高达数万里的轮回门户,仿佛一步跨过了生与死的界限。
门外是虚灭界永恒的死寂与破败,门内,却是另一番截然不同的天地。
山川俊秀,灵峰耸立,飞瀑流泉如银河倒挂,古木参天,郁郁葱葱。
若是有熟知虚灭界古史的存在于此,定会震骇到无以复加。
因为眼前这片山河的轮廓气象,竟与远古纪元之前、尚未被帝战摧毁时的虚灭界,一般无二!
轮回殿之手段,当真诡谲莫测。
竟能截取一方大界陨落前的“轮回片段”,于此绝地之中,硬生生再造出一方近乎真实的“过往天地”!
此非简单的幻境,而是以无上轮回大道,将一段逝去的“天地轮回”定格、重现,堪称逆天!
然而,此刻的萧洛却无心欣赏这夺天地造化的奇景,他步履匆匆,甚至带着几分踉跄。
他径直朝着这片天地中心飞去。
那里,是一条横亘于天地之间的……河!
一条看不见源头,亦望不见尽头的浩瀚长河!
河水并非寻常之水。
而是由无数晶莹剔透、闪烁着各色道则光芒的符文与法则碎片汇聚而成,发出低沉而宏大的道音。
绚丽夺目,壮观无比。
更为惊人的是,整条长河都弥漫着一种深不见底、仿佛能吞噬一切时空的深沉轮回气息!
长河奔流不息,仿佛贯穿了古今未来,连接着诸天万界。
这便是轮回殿的根基所在——
轮回之河!
河中,法则并不死寂,而是演化着无穷无尽的景象。
每一朵浪花翻涌,都映照出一幅幅鲜活的人生画卷,市井烟火、皇朝兴衰、爱恨情仇……众生百态,尽在其中。
浓郁的轮回气息弥漫,仿佛只需看上一眼,便能窥见自身前世今生,万世轮回。
萧洛来到轮回之河畔,望着那浩浩荡荡、蕴含无尽奥秘的河水,脸上浮现出无比复杂的神色。
有敬畏,有向往,更有深深的惭愧。
他整理了一下因匆忙赶路而略显凌乱的衣袍,随即双膝一弯,恭恭敬敬地朝着那奔流不息的轮回长河,深深拜伏下去。
“师尊……”他的声音带着颤抖,在这空旷的河畔显得格外清晰,“不肖弟子萧洛……回来了!”
话音落下,回应他的,唯有轮回河水永不停歇的流动之声,以及其中万千景象变幻所带来的细微嗡鸣。
仿佛他只是一粒投入大河的尘埃,激不起半分涟漪。
死一般的沉寂,持续了许久。
这种沉默,比任何斥责都更让萧洛感到窒息。
他伏在地上,不敢抬头,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
就在他几乎要被这沉默压垮时,轮回河中,靠近他的一片区域,异象陡然一变。
一幅山清水秀的田园画卷缓缓凝聚。
画卷中,一位身着粗布短褂、面容朴实、手拿锄头的中年男子,正静静地望着岸边的萧洛。
“回来就好。”中年男子的声音平淡,带着一种历经沧桑后的温和,驱散了周遭令人心悸的死寂。
萧洛身躯微微一颤,并未立刻抬头,反而将头颅埋得更低:“弟子……弟子让您失望了……此番谋划,一败涂地,玄骸师叔他……以及诸位长辈……皆因弟子之故……”
他话音未落,眼前的田园异象再次模糊。
下一刻,景象切换,变成了一处金碧辉煌、威严肃穆的皇宫大殿。
一位面容威严、睥睨天下的皇帝,端坐于龙椅之上,目光落在萧洛身上。
“何谈失望?”皇帝开口,声音宏大,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却又奇异地蕴含着一丝安抚的力量。
“你虽败,却未死。只要真灵尚存,轮回印在,便不算是真正的败亡。败一次,又何妨?”
萧洛心中苦涩更浓,喃喃道:“可是……败得实在太惨……那楚无难……”
又一道异象升起,这次是一位手持书卷、气质儒雅、眼神却深邃如渊的教书先生。
他轻轻摇头,打断了萧洛的话:“世间天骄,如过江之鲫。”
“那楚无难,乃是被‘那位’以及诸多不可言说的存在共同盯上的目标,其因果之重,命格之奇,远超你的想象。”
“你败于他手,并非奇耻大辱,不必过于挂怀。”
“但……”萧洛还想说什么。
景象再变!
一位杀气腾腾、身披染血战甲的将军浮现,厉声道:“但那几位长辈陨落,代价惨重,是么?”
“哼,成大事者,岂能拘泥于一时的得失?轮回殿传承至今,历经劫难,何时惧过牺牲?”
紧接着,一位风华绝代、仿佛看破红尘的青楼名妓浮现,轻笑道:“小洛儿,你需记住,你修的是轮回路。与那些只能一往无前、不容有失的天之骄子不同。你……可以失败。”
最后,所有的异象仿佛叠加归一,化作一道模糊不清的伟岸身影,发出宏大而古老的声音,如宣判,如启示:
“他们,败一次,便可能万劫不复。而你……可以败十次,百次,千次……只要轮回印不碎,真灵不灭,你便有无数次重来的机会!”
“败得越惨,悟得越深!跌得越重,下次跃起便越高!这,才是轮回道真正的可怕之处!亦是你能笑到最后的根本依仗!”
字字如锤,敲击在萧洛的心头。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原本的颓丧、恐惧、不甘,如同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驱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重新燃起的火焰!
是啊!
他萧洛,身负轮回印,拥有转世重生之能!
这本身就是最大的作弊器!那些所谓的天骄,他们敢败吗?他们败得起吗?
而他可以!
这一次的惨败,固然损失惨重,但他带回了与楚无难交手的全部记忆,带回了对那恐怖对手的深刻认知!
这……就是无价之宝!
下一次,下一次重生,他必将更加强大,更加谨慎!
他将利用轮回的优势,不断积累,不断变强,直到……将那楚无难彻底踩在脚下!
想到此处,萧洛只觉得一股豪情自胸中涌起,之前被楚无难碾压带来的心理阴影,竟在这一刻淡去了不少。
道心之上那最后一丝裂痕,也悄然弥合,甚至变得更加坚韧。
他再次朝着轮回长河深深一拜,声音洪亮,充满了斗志:“弟子愚钝!多谢师尊开导!弟子明白了!定不负师尊厚望,于轮回中崛起!”
就在他心潮澎湃,重拾信心之际,一个深埋的疑惑,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心头。
虽然他的师尊很少谈起。
但轮回殿昔日昌盛之时的那位殿主,同时也是他师尊的最强大的弟子——
“秦藏”的事迹,他还是知道了不少。
传闻秦藏师兄不仅坐拥轮回印,底蕴更是比他强大不知几何。
他锤炼出上千具转世之身,历经千次轮回重生,每一次重生,道行愈发精进,千次之后,其修为已堪称通天彻地。
可即便如此强大的秦藏,最终还是败了,败在了一位名为“楚妙音”的绝世强者手中,身死道消,连轮回印都被打碎。
那楚妙音……该是何等恐怖的存在?
楚……楚妙音……
萧洛心中猛地一跳。
楚无难……楚妙音……
都姓楚?
莫非……这两人之间,有什么关联不成?
这念头一起,萧洛便觉荒谬。
圣魔浩土的圣子,与远古纪元前便已纵横诸天的至强者,时代相隔如云泥,怎会有所牵扯?
萧洛连忙摇头,将这不切实际的念头压下。
他自嘲一笑,暗道自己真是被楚无难吓破了胆,竟开始疑神疑鬼。
他再次看向轮回长河,目光已充满敬畏与感激。
他知道,河中的每一朵浪花,每一个浮现又幻灭的景象,都代表着师尊曾经经历、或正在经历的一次轮回!
万千景象,便是万千世轮回!
师尊乃是将这些转世身的印记都寻回,并以大神通置于此河之中,再现其轮回景象,以此体悟轮回真谛,凝聚轮回本源。
这等手段,简直是闻所未闻,诡异、强大到了极点!
师尊的道行,当真是深不可测,已到了他无法理解、无法揣度的境界!
这个念头,让萧洛的信心更加膨胀。
那楚无难底蕴深厚,背景滔天,又能如何?
他萧洛也不会差了!
他的师尊如此强大……
恐怕……也不比那圣魔浩土的圣主和魔主差多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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