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意把手机塞进包里时,指尖碰到了一块硬角。她没在意,拉上拉链就往外走。助理在门口等她,说了句什么,她点头,脚步没停。
回到公寓,她卸下设备,把包倒过来抖了抖。茶盏滚出来,底下压着半张焦黑的纸。
她蹲下身,捡起来。边缘烧得卷曲,但右上角两个字还能辨认——“知意”。笔锋利,墨色深,是硬笔写的,字迹她认得。
谢临渊的。
她翻过纸片,背面只有一行残句:“我等这一天等了十年。”
她盯着那行字,没动。心跳不快,呼吸也没乱,只是把那张纸轻轻夹进旗袍袖袋,起身去冲了杯冰美式。
咖啡机嗡嗡响,她靠在台边,想起昨夜直播时他发来的那条私信——“他知道的,早就不重要了”。那时候她以为他在说谢父,现在看,他其实在说他自己。
她端着杯子走进书房,打开直播设备检查记录。背景墙上的挂钟还停在13:14,分针歪斜,像是被人硬掰过。她没碰它,只把那张残信铺在桌上,拿手机拍了张照。
然后拨通谢临渊的号码。
“挂钟坏了。”她说,“指针被人动过,你能来看看吗?”
电话那头沉默两秒,“现在?”
“不然等它自己走回昨天?”
“……我二十分钟到。”
她挂了电话,把峨眉刺从后腰解下来,放进抽屉。关上之前,又拿出来,别回原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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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临渊来得比说的早。敲门声响起时,她正坐在书桌前,茶盏摆在信纸旁边,杯底朝上。
她开门,他站在外面,衬衫领口松着,袖子卷到小臂,右手无意识地按了下右肩。
“挂钟在哪?”
“里面。”她侧身让他进。
他径直走向背景墙,抬手碰了下钟面。指针纹丝不动。
“不是机械故障。”他说,“是有人从后面动过齿轮。”
“你看出是谁了?”
“不是谁的问题。”他回头,“是你不该碰它。”
“我没碰。”她走过去,从袖袋掏出那张信纸,拍在桌上,“但我碰到了这个。”
他目光落上去,瞳孔猛地一缩。
她盯着他,“你说,这东西怎么会在我的茶盏包里?”
他没说话,伸手想拿。
“别碰。”她按住纸,“你写‘等了十年’,等什么?等我重生?等我再死一次?”
他喉结动了下,“你不该看到这个。”
“可它就在那儿。”她冷笑,“藏得挺深啊,谢总,床底下是不是还有一百九十九封?”
他猛地抬头。
她笑了,“猜的。不过看你这表情,我离谱吗?”
他闭了会儿眼,再睁开时,声音压得很低:“第一封,是那天你差点死在片场之后写的。我烧了。我以为……不会再有人看见。”
“所以你每天写一封,写满十年?”她挑眉,“挺浪漫啊,军方特勤组还搞这种文艺活动?”
他忽然盯住她,“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你不是普通投资人。”她靠在桌边,“我知道你右肩那道疤不是车祸留下的,我也知道,你每次看我直播,都在算我的位置——通过挂钟的角度。”
他没否认。
“你还知道什么?”他问。
“我知道你参与过‘破晓行动’。”她说,“十年前,边境山区,任务失败,三名队员阵亡。那天晚上,我母亲出了车祸。”
他整个人僵住。
“巧合太多,对吧?”她直视他,“你不说,我就去找L医生问。他那儿有全套实验档案,说不定连你当年的体检报告都存着。”
“别去。”他突然抓住她手腕,“那地方你进一次,就可能出不来。”
“那你告诉我。”她不挣脱,“你到底是谁?你和我母亲的死,有没有关系?”
他松开手,后退一步,抬手解了衬衫扣子,卷起右臂袖子。
弹痕暴露在灯光下,深红扭曲,边缘一圈细密的放射纹,像蝎尾刺穿皮肉后留下的印记。
“我是特殊行动组组长。”他声音哑,“‘破晓行动’当晚,我们在追击境外武装分子。我带队突入据点,但情报有误,中了埋伏。我活下来了,队友没了。任务失败,我被强制退役。”
“那晚我母亲死了。”她问,“你在现场?”
“不在。”他摇头,“但我接到过她的电话。”
沈知意一怔。
“你母亲……认识我。”他低声道,“她打来的时候,只说了一句——‘别让知意靠近片场,他们要动手了’。我没听懂,等我反应过来,已经晚了。”
她盯着他,“所以你这些年,一直在等她重生?”
“不是等她。”他看着她,“是等你。”
她没说话。
“那些信。”他缓缓道,“第一封写完我就烧了。后来每天一封,不是为了寄,是为了记住——记住我没能救下的人,记住我欠下的命。”
她忽然问:“‘No.7-13’是什么?”
他一僵。
“信纸右下角,有编号。”她从包里翻出放大镜,“军用防水纸,特制墨水,不是随便能拿到的东西。”
他沉默很久,“那是行动组内部档案编号。‘7’代表第七特勤支队,‘13’是行动序列。我们管它叫‘死档’,因为一旦启用,就意味着有人回不来。”
“而‘L-07’呢?”她追问。
他抬眼,“你从哪听到这个代号?”
“我不告诉你。”她反问,“它和你有关?”
他没回答,只把袖子放下来,扣好扣子。
“够了。”他说,“今天说的已经太多。”
“不够。”她站起身,“你还没解释,为什么我的茶盏包里会有这封信。谁放的?你怎么知道我用这个包?”
他看着她,“你每次直播,我都看着。你用什么杯子,穿什么衣服,包放在哪……我都记得。”
她愣住。
“我不是跟踪你。”他声音低,“我只是……不想再错过一次。”
她忽然觉得喉咙发紧。
她低头,看见他右手无意识地摩挲着右肩,动作很轻,像是在压住什么要冲出来的记忆。
“你到底在怕什么?”她问。
“怕你发现我有多脏。”他说,“怕你知道我手上也沾过血,怕你明白——我不是来救你的,我是来赎罪的。”
她没接话。
他转身要走。
“等等。”她叫住他,“你说任务代号是‘破晓’,和电影同名。是你选的?”
他背对着她,点头。
“为什么?”
“因为那天晚上,我最后一次看见你母亲活着。”他声音极轻,“她打电话前,发了条短信,只有两个字——‘破晓’。”
她站在原地,没再说话。
他拉开门,走出去,关门声很轻。
她走回桌前,拿起那张残信,翻来覆去地看。突然,她发现信纸背面还有一行极淡的字,像是用铅笔写的,几乎看不清。
她凑近灯光,辨认出来。
“第七支队,十三号档案,关联人:沈知意。”
她手指一颤。
茶盏在桌上轻轻晃了下,杯底“L-07”朝上,像一道未盖完的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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