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野车在死寂的公路上颠簸前行，将那座危机四伏的城市彻底甩在身后。
窗外，是被接连天灾反复洗礼过的土地，龟裂的田野、倾颓的农舍、锈蚀的车辆如同巨大的金属墓碑，零星点缀着枯黄扭曲的杂草。
没有鸟鸣，没有虫嘶，风穿过废墟空洞的窗框，发出呜咽般的低啸。
一片绝对的寂静里，只有引擎的轰鸣显得格外刺耳。
安在璇靠在车窗上，望着外面飞速掠过的、千篇一律的荒凉景象，眼神有些空洞。
长时间的紧张与突如其来的松弛，让一种深沉的疲惫和虚无感攫住了她。
“一宁，”她声音干涩地开口，“好像……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这句话里带着物资耗尽的忧虑，更带着一种文明湮灭后的茫然。
“所以活着的才更珍贵。”要是安泽璇知道祝一宁这是第二次经历这样的末世，可能当场会崩溃。
祝一宁的声音从前座传来，平稳得像磐石，目光依旧锐利地扫视着前路与后视镜，“我们还有彼此，还有大黄和来米。”
她的脸上也覆着一层薄薄的灰烬，这是她要求的伪装，能有效减少皮肤反光，并在一定程度上掩盖气色，混淆其他幸存者的判断。
后座上，祝星涵小脸上同样灰扑扑的，像只钻过烟囱的小花猫。
她正低着头，用一块捡来的石头，专注地磨着那柄用破布缠好的短钢刀边缘，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闻言，她抬起头，软糯地附和：“嗯，听妈妈的。”只是那握着刀柄的小手，稳得没有一丝颤抖。
夕阳将天空染成一种病态的昏黄。
祝一宁不再犹豫，方向盘一打，驶下主干道，在坑洼的辅路上行驶了一段后，选中了一处地势稍高、视野相对开阔的农家院落。
独栋的二层小楼，不高的院墙塌了一半，在这个寂静的世界里，算是易守难攻的落脚点。
她特意将越野车停进了院子侧面一个半敞开、原本可能存放农具的棚屋里。
这样既能利用顶棚和墙壁遮挡，避免被远处偶然路过的人或车一眼发现，又能在紧急情况下迅速驶出，不会像停在封闭车库那样容易被堵死。
“今晚在这里过夜。安在璇，检查外围，设置预警。星涵，跟紧我。”祝一宁拔出长钢刀，率先下车。
祝一宁看了一眼油表，指针又下降了一小格。
空间里储备的燃油虽多，但在外面的世界还有可能寻找到柴油的情况下，必须在路上寻找补充，否则这辆赖以逃生的车迟早会变成废铁。
她的目光习惯性地扫过院子角落和屋后，寻找可能存放柴油桶的地方，但只看到几个早已干涸破裂的塑料容器。
柴油这玩意儿，果真在末世里比食物更难寻。
检查过程沉默而高效。
祝一宁谨慎地推开每一扇门，长钢刀探入黑暗的角落，确认没有潜藏的危险。
安在璇则利用找到的鱼线和几个空罐子，学着祝一宁上次布置警示装置的样子，在院墙缺口和主要路径上设置了简易的绊索警报。
祝星涵牵着大黄，看似乖巧地跟在妈妈身后，那双大眼睛却像最精密的扫描仪，不动声色地扫过地面、窗台。
突然，她拉了拉祝一宁的衣角，指向后院草丛与墙根的连接处：“妈妈，那里。”
祝一宁蹲下身，拨开枯草，几个模糊但相对新鲜的脚印显露出来，尺寸不大，不属于他们中的任何一人，方向似乎是朝着他们来的路径。
“做得很好，星涵。”祝一宁摸了摸女儿的头，眼神却凝重了几分。
夜幕彻底降临，黑暗吞噬了一切。
三人两动物聚集在二楼一个相对完整的房间里，用找到的破烂家具堵住了门口和窗户，只留一道缝隙观察。
气氛稍微缓和了一些，祝一宁拿出毯子递给安在璇和祝星涵，还有几片发热贴。
晚餐时，祝一宁拿出了比平时稍多份量的食物，甚至还有一小盒牛奶递给了祝星涵。“今天消耗大，补充点体力。”
她言简意赅地说，没有多做解释。
安在璇看着星涵小口却急切地喝着牛奶，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但更多的是感激和心照不宣。
她什么也没问，只是将自己分到的那份压缩饼干默默掰下一半，递还给祝一宁：“一宁，你开车更辛苦，你多吃点吧。”
大黄和来米也分到了稍多一点的肉干，满足地趴在一旁咀嚼。
“不要客气，给你就吃。”祝一宁声音平静，并没有接安在璇递过来的东西。
“今晚我守前半夜，安在璇中间，星涵和大黄来米守最后，有动静立刻叫醒大家。”祝一宁安排好守夜顺序。
在祝一宁的思维里，无论大人小孩和动物都一视同仁，必须遵循末世生存法则，该守夜守夜，该睡觉睡觉，没有例外！
夜深了。
当安在璇和祝星涵相继睡去，祝一宁悄无声息地来到越野车旁。
她凝神感知四周，确认绝对安全后，意念一动，手中多了一小包牛肉干和两板巧克力，又有一个水壶凭空出现，里面装满了干净的饮用水。
祝一宁将这些小心地混入明天明面上可以动用的补给里。空间的存在是最后的底牌，但眼下，维持团队的体力更是当务之急。
她没有动用空间里宝贵的燃油，那是在外界彻底断绝希望时才能使用的救命稻草。
轮到安在璇守夜时，她抱着膝盖坐在窗边，透过缝隙望着外面墨黑的天幕。
寂静放大了一切细微的声响。不知过了多久，她似乎听到极远处，顺着风，传来了一丝微弱的、类似引擎轰鸣的声响，转瞬即逝，仿佛幻觉。
她的心猛地揪紧，屏息凝神再听，却只剩下死寂。
她回头，借着微光，看到本该在休息的祝一宁不知何时也已睁开了眼睛，精瘦有力的手在黑暗中，轻轻按在了腰间的手枪上。
还好，一夜无事。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众人便已醒来。在晨光下，那串陌生的脚印更加清晰。
祝一宁在离开前，还是不死心地快速搜查了附近可能藏有燃油的地方——农用机械的油箱、仓库角落，但依旧一无所获。
她回到车旁，目光坚定地看向东南方。
初升的太阳有气无力地挂在灰黄色的天空上，改装后的灰白色越野车再次启程，带着所剩不多的燃油和对前方资源的渴望，碾过荒芜的土地，像一个孤独的箭头，执着地射向石塘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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