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冯·塞巴斯蒂安男爵将启蒙教育的触角伸向数学领域时,他内心是带着几分试探性的谨慎的。与充满故事性的历史、直观形象的地理、或具有实际交际功能的语言不同,数学的抽象与逻辑,在他看来,对于幼儿的大脑而言是极大的挑战,甚至可能是枯燥而令人望而生畏的。他准备了彩色的计数棒、绘有各种水果和动物的卡片,以及一些大小不一的木质几何模型,计划用最游戏化的方式,引导王储接触最基本的数字和形状概念。
然而,埃德尔再次用实际行动证明,任何基于常理的预测用在他身上都是徒劳的。
课程从最简单的计数开始。男爵将三个红色的苹果木雕放在绿色丝绒桌布上,用清晰的声音数着:“一……二……三。”他刚数完,埃德尔的目光扫过那三个苹果,几乎没有停顿,便伸出一根手指,依次虚点过去,同时发出了模糊但顺序正确的计数音:“啊…二…三。” 他跳过了“一”,或许是发音困难,但这种一一对应且顺序无误的计数能力,已经让男爵眼皮一跳。
男爵不动声色地增加了苹果的数量,五个,七个。埃德尔依然能通过目光扫视和虚点,准确地“数”出总数,尽管他无法用语言表达所有数字,但他会用全部手指,或者结合马林太太的手,来示意最终的数量。这种将具体物品与抽象数字概念迅速关联起来的能力,让男爵心中的惊讶层层叠加。
随后是简单的加减概念。男爵放上两个苹果,又放上一个,问道:“殿下,现在一共有几个?”埃德尔看看左边的两个,又看看右边刚放上的一个,小手在空中做了一个合并的动作,然后伸出了三根手指。
“那么,如果拿走一个呢?”男爵取走了一个苹果。
埃德尔看着剩下的两个,毫不犹豫地收回了其中一根手指。
冯·塞巴斯蒂安男爵感到自己的呼吸有些急促。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记忆和模仿,这是逻辑推理,是理解数量关系的变化!他尝试了更复杂一点的组合,比如先放上四个,拿走两个,再放上一个。埃德尔只是稍微思考了一下,目光在苹果之间移动,似乎在心算,然后再次给出了正确的手势答案。
马林太太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她完全无法理解这超出她认知范围的“神迹”。而侍立在门边的亚历山德鲁,虽然面容依旧刚毅,但眼神中闪烁的光芒,充分显示了他内心的震动与自豪。
当男爵拿出那些木质几何模型——圆形、正方形、三角形——时,埃德尔的表现更是堪称惊艳。男爵刚刚拿起圆形,还未说出名称,埃德尔已经发出了一个类似“圆”的音节。他拿起正方形,埃德尔指着窗户的窗格;拿起三角形,他指向了屋顶的木质装饰桁架。他不仅记住了形状的名称,更理解了它们在现实世界中的对应物。
男爵尝试让他从一堆混合的形状中找出所有的三角形,或者所有的圆形,埃德尔总能迅速而准确地完成任务,小手飞快地将目标形状归类摆放,没有一丝犹豫。这种分类、归纳和模式识别的能力,是数学思维的核心之一。
课程的最后,男爵几乎是带着一种朝圣般的心情,收起那些教具。他看着眼前这个因为动脑而脸颊微红、眼神却愈发清亮的小王储,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是狂喜?是敬畏?还是对未知的一丝恐惧?
“殿下,”男爵的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恭敬,“您今天向我展示的,是一种……接近真理本身的智慧。数学是世界的韵律,是上帝书写宇宙的语言。您似乎……天生就能聆听这种语言。”
这份关于数学课程的详细报告,再次被加急送往卡罗尔一世国王手中。报告中,冯·塞巴斯蒂安男爵极力描述了埃德尔王储所展现出的、近乎神迹的逻辑思维和抽象推理能力,并大胆地猜测,王储殿下可能拥有一种极其罕见的、为统治和战略而生的天赋心智。
国王在书房里来回踱步,手中拿着那份报告。他召见了王室御医,详细询问了关于早慧儿童的各种表征与潜在风险。御医无法给出确切的答案,只能归结于“上帝对王室的恩赐”。
埃德尔并不知道他的数学表现引起了怎样的波澜。他只是觉得,通过这些简单的数字和游戏,他能更清晰地梳理这个世界的部分规律。数学对他而言,是一种工具,一种锻炼思维肌肉的方式,更是未来管理国家财政、理解工业数据、甚至规划军事后勤所不可或缺的基础。他在这条路上走得越远,未来手中的权杖就将越有力量。数学的韵律,在他耳中,早已与王国未来的脉搏跳动声,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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