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突然的变故,我已经早没了寻花问柳的心情。正当我准备收拾心情离开这是非之地的时候,重伤的蓉儿又吐了一大口鲜血。
小萝莉范冰姬见蓉儿命悬一线,眼泪止不住的流。“琼丹姐”和“君如姐”则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范冰姬跪下对两位老鸨子道:“丹妈妈、如妈妈,今天是我不好惹出这些祸端,可是看在蓉儿姐帮你们赚了好几年钱的份上,你们还是要请大夫救她啊!”她抹了抹泪痕道,“眼下郭姐夫全家被朝廷通缉,小臻还那么小……”她说着又呜呜的哭了起来。
这时候,范冰姬的母亲范乐娘也来了,她一边安慰范冰姬一边对“琼丹姐”和“君如姐”道:“毕竟是一条人命,还是要救的啊!”
“琼丹姐”思量了一会儿道:“大夫可以去请,但是郭大少,‘陵少爷’都跟你说了,你还是要赶紧走啊!不然万一大夫来了看见你日后被官府查问到,我们整个‘阆苑春’都担当不起啊!”
郭大侠拖着伤痛的身体,道:“好,我走!”说着没走几步就踉跄着跌倒了。
我犹豫了一下,道:“我会点医术,让我先看看吧。”说着我先给蓉儿搭了下脉搏——心脉受损,按义父的说法:基本救不回来了。
我没忍心说,只是道:“要赶快止血!白及、仙鹤草、藕节……”
“琼丹姐”和“君如姐”听我说了就赶紧去拿了,因为常有客人酒喝多发生斗殴或殴打粉头、龟公,这些药寻常青楼都会准备一些。
我随即给郭大侠搭脉,郭大侠的脉象没有性命之忧,但是腹部挨的那一腿着实不轻,已经震伤了脏腑。我赶紧开了个军队中应付类似外伤的方子,也都是寻常药,然后让范冰姬去给郭大侠熬药。
郭大侠握着我的手,道:“疤脸兄弟,我欠你一个大人情!今生不报,来生必报!”
这时,一个身影突然上了楼,我和郭大侠都是一惊——来人正是跟着刘陵的白衣少年。
“还是不想放过我?非要我交出真的‘钜子剑’?”郭大侠道。
“干妈没这么说。”少年道,“她怕你们伤太重跑不掉,让我给你俩带了两颗药。”
少年说着将一颗丹药递给郭大侠,又将另一颗丹药递给范乐娘,对范乐娘道:“这个是止血的,她不吃估计熬不住一会儿了。”
范乐娘看了看郭大侠,郭大侠点点头,范乐娘这才将虚弱的蓉儿扶起,用茶水将丹药给她送服。同时,郭大侠也接过少年的丹药,一口吞了下去。
见两人吃了丹药,少年便走了。我也打算走,郭大侠却道:“疤脸兄弟,你再留片刻,万一药丸有问题,还有你救我们,比起他们,我还是相信你,咳咳咳……。”郭大侠说到这里咳了起来。
我只好继续留下。少年给的药应该还是很珍贵的,不大一会儿郭大侠就可以行走了,蓉儿也止住了血,幽幽醒转。我分别给他俩再诊了脉,郭大侠的脉象已经明显恢复,蓉儿的心脉却还是依旧如故。
这时,范冰姬已经煎好药,虽然已经缓解,郭大侠还是把药都喝了。他见蓉儿的血已经基本止住了,就问我伤口的刀能不能拔了。我告诉他不能拔,然后隐晦说道:“也许一直都不能拔了。”
郭大侠一下子就理解了我的意思,眼泪止不住从他眼眶里流出来。他将我叫到二楼无人处,向我证实道:“蓉儿是不是没救了?”
我微微点点头道:“以我的医术理解,是的。”
郭大侠擦干泪,笑道:“都说‘婊子无情’,她却肯为我拼命!看谁还敢笑话老子‘嫖娼嫖成了老公’!”说着他眼泪又流了出来。
郭大侠收拾心情,道:“疤脸兄弟,希望今天不要因为我给你惹麻烦。三楼那还有些我的黄白之物,估计我们两口子都用不到了,你若不弃,就带去替我花了吧!”
我摇摇头,道:“你们的孩子还小,留给孩子吧!”
郭大侠笑了笑,道:“那些东西来得很容易。如果小臻有造化逃过这次劫难,自然有人愿意帮我养他;如果他没造化,早点来陪我们也用不到。”
我想了片刻道:“蓉儿嫂夫人终究对你一往情深,你为何不趁现在替她赎了身?”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想到这个,但我觉得这样更能保全这对夫妻的情义。
“对极!”郭大侠兴奋的拍着我的肩膀,道,“疤脸兄弟,你虽然看着可怖,人却是极义气、极好的!我郭大侠也是福气,临死前能认识你这个朋友!”
郭大侠上楼找“琼丹姐”和“君如姐”谈给奄奄一息的蓉儿赎身,赎金是他带来的全部细软。“琼丹姐”和“君如姐”自然求之不得,很快找出蓉儿的卖身契撕掉,又将蓉儿的牙牌交给郭大侠算是完成了交易。
交易完成后“琼丹姐”和“君如姐”听说城内已经宵禁,赶紧就要赶郭大侠和蓉儿走,一方面是为他们安全考虑,另一方面也是怕受牵连。
我见没什么事情便先行离开了,结果没走出多远,那个小萝莉范冰姬居然抱着个睡梦中的一两岁小男孩叫住了我。她对我说:希望我帮郭大侠和容儿姐找个安全的地方,她说:“郭姐夫要帮蓉儿姐赎身,我就知道她肯定救不过来了,郭姐夫家被皇帝点名这次也是凶多吉少,只希望你给他们找个安静的地方让他们一家三口最后好好团聚一下。”范冰姬道,“如果哥哥这次帮了我,以后要我做什么我都不推辞!”
我想了想,看着范冰姬精致的妆容和美丽的大眼睛渴望的眼巴巴望着我,我实在无法拒绝她。我知道蓉儿的命过不了今晚,而武库今晚是很安全的,于是萌生了把他们藏到武库的想法。我问范冰姬知不知道武库的位置,她说她知道,我让她先抱孩子过去等我,我去接郭大侠和蓉儿夫妇。我想了想,觉得也不妥,既然已经宵禁封了城门,城防营的同袍应该很快就会去搜查章台街,那时候郭大侠带着受伤的蓉儿目标很大,很容易被发现。于是我又仔细想了想,决定先回武库看看,至少先弄套制服给郭大侠。
当我带着范冰姬来到武库,果然值守的人都在摸鱼,这会儿估计都在值班室睡着了,有武器的那些库房值守的同袍估计也都躲在库里取暖不肯出来。程丕走的时候很惊慌,把所有库房和他公廨的钥匙都丢给了我,我找了个空库安顿了范冰姬和男童小臻,然后去程丕的公廨想找点能利用的东西。我运气很好,我和程丕的制服都还在,程丕的马也在外面拴着——他估计是被张次公吓破胆,直接找地方租车马回冯翊去了。
我穿了制服,又拿了程丕的制服,然后骑上程丕的马返回“阆苑春”。走到门口的时候,我就见一群巡城卫的同袍把“阆苑春”包围了,心道不好。这波巡城卫的同袍有几个和大力经常搭班,是见过我的,道:“你倒好啊,这个点来这里,不知道出事了吗?”
我急中生智,拴好马,将程丕的司马军服递给他们看,道:“老程喝多睡着了啊,我知道现在出事了不好接他,只好把他的马和制服带来咯。”
“老程真会玩!”一个巡城卫道,说着众巡城卫都笑了起来。
我赶紧进了“阆苑春”,这时候已经有一波同袍在里面搜查,“琼丹姐”应该认识那个领头的百户,追着跟他解释说郭大侠一早就逃了。同袍见着我拿了程丕的衣服进来,问我什么情况,我照门外的说辞又说了一遍。里面的同袍也嘲笑了老程一下,没有起疑。他们都是南巡防营的,而程丕是从北城出的城。
我寻了个机会找到范乐娘,故意大声问:“我们程长官在哪里?”
范乐娘大声说带我去找,等到了没人的地方,她赶紧问我:“‘小丙儿’和小臻呢?”
“安全。”我低声道,“郭大侠夫妇呢?”
“被困在后院柴房了,你们前脚走,巡城卫后脚就来了。”
我赶紧在范乐娘的带领下找到郭大侠,让他穿了程丕的衣服,然后让范乐娘给蓉儿又找了个宽大的外套挡住胸口的刀,假装让蓉儿帮我一起扶着醉酒的程丕走路。
我们小心翼翼来到门口,我和同袍聊天分散他们注意力,然后让郭大侠和蓉儿上马往武库去。
同袍并没有起疑,只是道:“老程!醉成这样还要带婊子‘出台’啊?还弄得动嘛?”
然后一群人哈哈大笑,我也假装跟着笑,慢慢跟在郭大侠和蓉儿身后,路程很近,我很快有惊无险将二人带到了武库。
我先将郭大侠和蓉儿夫妇与范冰姬、小臻安排到一起,然后让郭大侠脱下程丕的制服,并把程丕的马和制服还回原处。
我正准备去放郭大侠几人的武库与他们会合,那个刘陵身边的白衣少年突然出现在我身后。
我吃了一惊,道:“你怎么进来的?”
那少年平静道:“我一直跟着他俩,干妈让我跟他谈的事情还没谈完,我不会让他死掉。”
我将少年带进武库,关上门点了蜡,郭大侠先是一愣,随即道:“真的‘钜子剑’,不可能给你们。我爹说过,给你们就是背叛祖师爷。你现在杀了我也好、去告发我让我和我爹关一起也好,都不可能!”
少年冷冷说道:“你们连累的人够多了,我干妈也不想掺和你家的事情了。看情形,你们两口子恐怕在劫难逃,但是这个孩子还小,有什么打算?”
“你直说吧,怎么样可以救我儿子?”郭大侠淡淡笑道。
“我不要你给我们‘钜子剑’,只要你们别放话说柳保国手上的‘钜子剑’是假的就好。”少年道,“只要你答应我,我马上送你儿子离开长安城。”
郭大侠和蓉儿互相看了看,蓉儿显然很渴望自己的儿子能活下去。郭大侠想了一刻,对蓉儿点点头,然后对少年道:“成交!你立刻送我儿子去横门外渭桥西边的第一个码头,让那边的人把孩子交给‘朱大叔’就行了。”
少年并不废话,从范冰姬手上接过熟睡的孩子就准备离开。
郭大侠对我道:“疤脸兄弟,我只信得过你,你能帮我跑一趟,看着他把我儿子送出城吗?”
我点点头,和白衣少年一起出了武库、锁了门,然后再次牵来程丕的马。我将孩子抱着,骑在马上,少年则在马后跟着。遇到巡城营同袍的时候我会压低身子不让他们发现小孩,而少年则会突然消失。等人过去后,他又会突然出现,并且并不比我们慢。
就这样来到了离横城门不远的地方,他将孩子接了过去。我对他道:“我在这里当值过几天,一会儿你骑着马,我想办法帮你编个理由混出去。”
“不用,”少年道,“你在这里远远看着我出城然后回去告诉郭大侠便好。”
我点点头,忍不住好奇,道:“小兄弟怎么称呼?”
“我叫小厉,厉害的厉。”少年说着已经抱着郭臻快步向城门走去。他很顺利的出了城门,应该是刘陵将权贵能自由进出城的腰牌给了他。
当时,我以为我和刘陵的这个干儿子“小厉”就这样萍水相逢后会无期。不想在“天命”剧本里我和他的羁绊还是很紧密的,只不过我们的重聚和亲近还要等些年头。
当我再次返回武库,已经漏尽更深。天上的月亮依旧明亮,街市的灯火却大都熄灭,搜查的巡城卫也都消停了,毕竟张次公只是被我假扮“绣衣使者”吓到,要做做样子。
当我推开库房的大门,蓉儿已经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郭大侠将她搂在怀里,眼里满是温情和不舍。
一旁的范冰姬默默泪垂,看见我过来竟然扑进了我怀里,道:“蓉儿姐姐没了。”
我第一次被女孩子、还是这么漂亮的女孩子抱住心里难免忐忑,我拍了拍她的后背,道:“节哀吧,你姐姐那么疼你,也不希望你太伤心。”
“小臻安全出城了?”郭大侠问道。
“是,那个少年做事很牢靠。”我将范冰姬轻轻推开,对郭大侠道。
“我爹说:他爹也是牢靠的人,可惜跟的主子不牢靠。”郭大侠说着递给我一个手工制作的小陀螺,道,“最后拜托你个事情,等个几年,你去茂陵帮我找一个叫朱被的人,把这个交给他。那个朱被是我父亲的好兄弟,就相当于我的亲叔叔一样,小臻我就是托付给他的。这个陀螺是我儿时他帮我做的,你给他他就知道是我托的你。”
我点点头,道:“那我见了他说什么?”
“你告诉他:‘柳保国的‘钜子剑’是假的,真的在河内我家老宅里。’因为我答应了那个少年暂时不说,所以要过几年等他们完蛋了再说。”郭大侠道,”我爹说他们长不了。希望组织里不要有太多的人跟着他们,最后像那两父子一样走一条黑路。”郭大侠顿了顿,苦笑道,“说来也可笑,我就说我爹‘头壳不好’,讲人家讲得头头是道,结果我们自己先上了黑路。”
郭大侠吃力的抱起蓉儿的尸体,对我惨淡一笑道:“好兄弟,很荣幸遇到你!你过两个时辰,等我被抓后你再送‘小丙儿’回‘阆苑春’,省得被我连累。”
我帮郭大侠打开武库衙门的大门,眼看着他抱着蓉儿的尸体消失在长安寂寥的夜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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