窑洞里的空气，像是被李云龙的狂喜给抽干了，又被他那句“弄几辆坦克开开”给点燃了，燥热得让人喘不过气。
赵刚扶着桌子，好半天才站稳。他看着眼前这一个疯疯癫癫的李云龙，和一个平静得不像话的何雨柱，第一次感觉自己这个政委当得有点力不从心。这已经不是思想工作的问题了，这是唯物主义世界观正在被人用德国大炮和冲锋枪反复碾压的问题。
“不行！”赵刚深吸一口气，声音不大，但异常坚定，“这事，必须马上向旅部报告！”
李云龙刚从坦克的幻想里回过神来，一听这话，立马跳了起来。“报告？报告个屁！这是柱子叔用鬼子人头换来的，凭啥给旅长那老小子？他上次从我这儿顺走一个营的装备，老子还没找他算账呢！”
“这是原则问题！”赵刚的脸黑了下来，“李云龙，我提醒你！两门九二炮，可以说我们是缴获的！四门克虏伯野战炮，你怎么解释？从地里长出来的？这已经不是一个团能吃得下的东西了！这是能上报到延安，影响整个华北战局的战略武器！你敢私藏？你想上军事法庭吗？”
李云龙脖子一梗，还想嘴硬：“老子……”
“老李！”一直没说话的孔捷，走过来按住了他的肩膀，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老赵说得对。这事，你藏不住。四门德国野战炮，那是什么概念？你得有炮兵，得有观察员，得有计算员，还得有专门的骡马运输队。你这么大动静，能瞒过谁？鬼子一旦知道，非得调集一个旅团来围剿你不可。到时候，别说吃肉，你连骨头渣都剩不下！”
孔捷的话，像一盆冷水，浇在了李云龙的火头上。他不是傻子，他知道孔捷说的都是实话。他就是舍不得，心疼，感觉像是有人要从他心口上剜肉。
他一屁股坐在炕沿上，抱着脑袋，跟一头困兽似的，嘴里嘟囔着：“那也不能全给他……凭啥呀……打仗的是我李云龙，流血的是我独立团的兵……”
何雨柱看着他那副肉痛的样子，开口道：“团长，买卖得做长久。东西给了旅长，你猜旅长会怎么想？”
李云龙抬起头，愣愣地看着他。
“他会想，你李云龙从哪儿弄来这么多好东西？”何雨柱不紧不慢地分析，“他会想，你李云龙是不是还有别的路子？以后，他不但不会找你麻烦，还会把你当财神爷供着。你缺人，他给你人；你缺地盘，他给你地盘。有了旅部给你撑腰，给你打掩护，你这‘买卖’才能做得更大，更安稳。”
这番话，直接说到了李云-龙的心坎里。他眼珠子转了转，瞬间就想通了。
对啊！把旅长也拉下水！让他也尝到甜头！以后他李云龙再搞什么大动作，旅长就是他最大的保护伞！
“他娘的，还是柱子叔你看得远！”李云龙一拍大腿，整个人又活了过来，“我明白了！喂不饱的狼崽子才到处惹祸，喂饱了的狼王，那得给咱看家护院！行！我这就给旅长打电话！”
说着，他风风火火地冲到电话机旁，一把抓起话筒，让通讯员赶紧接通旅部。
等待接线的时间里，李云龙在窑洞里来回踱步，嘴里念念有词，像是在排练。
“就说缴获了两门九二炮……不行，动静太小，不像我李云龙的风格……那……那再加二十挺机枪？显得咱家底厚……”
“干脆实话实说？”他自己又摇了摇头，“那不成傻子了？那老小子非得连锅端了不可！”
赵刚和孔捷看着他那副又想炫耀又怕被抢的纠结模样，都是一脸哭笑不得。
“通了！旅部！”通讯员喊了一声。
李云龙立刻换上一副谄媚的笑脸，抓着话筒，声音拔高了八度：“旅长！哎呀我的亲旅长！我李云龙啊！想您啦！”
电话那头传来旅长中气十足的骂声：“少他娘的给老子嬉皮笑脸！老子一听你这动静就知道你小子没憋好屁！说！是不是又捅什么娄子了？”
“哪能啊！”李云龙腰杆挺得笔直，对着话筒喊道，“旅长，我跟您报喜来了！天大的喜事！”
“哦？”旅长那边似乎来了点兴趣，“你小子能有什么喜事？说来听听，要是敢糊弄我，我让你去旅部喂一个月马！”
“旅长，我刚带着部队，端了鬼子赵家峪的炮兵阵地！”李云-龙说得唾沫横飞，“全歼鬼子守备队一个加强中队，一百八十多号人，一个都没跑掉！还顺手缴获了两门九二式步兵炮！”
他说完，特意停顿了一下，等着旅长的夸奖。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传来旅长狐疑的声音：“就这？李云龙，你小子不对劲啊。打了这么个胜仗，按你的脾气，尾巴早上天了，怎么今天听着这么……谦虚？”
李云龙心里“咯噔”一下，暗道这老狐狸真他娘的精。
他连忙干笑两声：“嘿嘿，这不是在您面前，我不敢骄傲嘛。除了两门炮，还缴获了些歪把子、三八大盖什么的，还有二十万发子弹……”
“停！”旅长突然打断了他，“李云龙，你小子刚才说，你歼灭了鬼子一个加强中队？”
“对啊！一百八十多个鬼子！”
“你们独立团伤亡多少？”
“嘿嘿，”李云龙得意地挺起胸膛，“旅长，说出来怕吓着您。咱……零伤亡！”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死寂。这次的寂静，比刚才要长得多。
李云龙甚至能听到旅长在那头变得粗重的呼吸声。
突然，旅长用一种极其缓慢，但又带着无比压迫感的语气，一字一顿地问道：“李云龙，你给老子说实话。你用什么打的？”
李云龙的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就……就用机枪和步枪啊……”
“放屁！”旅长的声音猛地炸响，震得李云龙耳朵嗡嗡作响，“用机枪步枪，能零伤亡全歼一个加强中队的鬼子？你当老子是三岁小孩吗？你他娘的是不是把坂田的老婆也给端了？李云龙！我再问你一遍，你到底发了什么横财了？！”
李云龙被吼得一哆嗦，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旁边的何雨柱。
何雨柱冲他微微点了点头。
李云龙心一横，牙一咬，压低了声音，对着话筒，像做贼似的说道：“旅长……我……我跟您说实话，您可得给我保密啊。我……我弄到了一批德国货……”
“什么德国货？”
“二十挺……mG42。”
“撕……撕布机？！”电话那头的旅长，声音都变了调。
“对！”李云龙豁出去了，索性把底牌掀开一点，“还有……还有四门……克虏伯野战炮……”
“……”
电话那头，彻底没了声音。
李云龙举着话筒，等了足足半分钟，里面除了电流的“滋滋”声，什么也听不见。
“喂？旅长？您还在吗？您可别吓我啊……”
“李云龙……”电话里，终于传来了旅长幽幽的声音，那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给老子在独立团待着，哪儿也不许去！老子这就过去！我告诉你，你要是敢少老子一根毛，我把你李云龙的脑袋拧下来当夜壶！”
“啪！”
电话被狠狠地挂断了。
李云龙放下话筒，长出了一口气，一抹额头的汗，转头看着赵刚和孔捷，咧嘴一笑，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完了，老家伙要来抄家了。快！快！把那两门九二炮给我擦亮点，摆在最显眼的地方！那四门克虏伯……找块破布给我盖严实了！他娘的，能藏一会儿是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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