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府花厅内,气氛热烈。几样精致的时令小菜摆放在案几上,但主角显然是那坛刚刚启封的“烈火酿”。
酒液清澈如水,倒入杯中,却散发出凛冽霸道的香气。蔡邕先是小心地抿了一口,顿时,那股熟悉的灼热感顺着喉咙滑下,让他眼睛一亮,忍不住拍案叫绝:“好!好酒!入口如刀,入腹如火,醇厚凛冽,回味无穷!子干,你从何处得来如此仙酿?可比宫中御酒更胜三分!”
卢植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仿佛这酒是他酿的一般,捻须笑道:“如何?伯喈,此酒可还入得你口?此乃武儿家中秘法所酿,名曰‘烈火酿’,世间独一份!”
蔡邕又连饮两杯,脸上已泛起红晕,看向耿武的目光更是充满了赞赏:“耿世侄家学渊源,文武双全,竟还精通此道,真乃奇才!来,世侄,满饮此杯!”
耿武连忙举杯相陪,但他深知此酒之后劲,只是小口啜饮,不敢放肆。而卢植和蔡邕,却是酒逢知己千杯少,加上这“烈火酿”着实对味,推杯换盏间,话匣子也彻底打开了。
起初,二人还只是谈论经史文章,品评古今人物。但几杯烈酒下肚,话题便不由自主地转向了时政。从宦官曹节、王甫等人的专权跋扈,到各地频发的灾异和流民,再到边疆羌胡的不稳,两人的声音渐渐高亢起来,言辞也愈发激烈。
“阉宦误国!蠹虫盈朝!长此以往,国将不国啊!”蔡邕捶打着案几,痛心疾首,花白的胡须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党锢之祸,忠良尽折!陛下……唉!”卢植亦是满面忧色,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重重放下酒杯,发出“咚”的一声。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时而慷慨激昂,时而扼腕叹息,将朝堂的黑暗、天下的隐忧,借着酒意倾吐出来。耿武在一旁静静听着,心中亦是波澜起伏。这些来自帝国最高层的忧患之言,与他一路所见民生凋敝的景象相互印证,让他对眼下这“盛世”之下的危机,有了更深刻也更紧迫的认识。
他见两位师长喝得越来越急,面色酡红,言语间已带了几分醉意,便起身劝道:“师父,蔡中郎,此酒性烈,不宜过快,还是慢些饮,多用些菜吧。”
“无妨!”卢植一摆手,舌头已有些打结,“我……我与伯喈,酒逢知己,心中块垒,不吐不快!武儿,你……你还小,不懂!”
蔡邕也醉眼惺忪地笑道:“世侄放心,我……我与子干海量!区区……区区薄酒,何足道哉!来,再满上!”
耿武见状,心知再劝无用,只好苦笑着坐下,小心陪着,同时留意着两人的状态。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那坛“烈火酿”已然见底。卢植和蔡邕已是酩酊大醉,方才的激昂慷慨变成了含糊不清的嘟囔,最后,卢植头一歪,伏在案几上,鼾声渐起。蔡邕勉强支撑着想要吟诗,却只吐出几个不成调的音节,也软软地滑坐下去,倚着凭几,沉沉睡去。
花厅内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浓郁的酒气和此起彼伏的鼾声。耿武看着两位平日里威严持重的师长醉成这般模样,又是好笑又是无奈。他起身,正准备唤蔡府仆役前来帮忙。
就在这时,花厅的珠帘被轻轻挑起,一个身影款步走了进来。
耿武闻声抬头,刹那间,仿佛整个喧嚣的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走进来的是一位少女,年约十三四岁,身着月白色的素雅深衣,裙裾曳地,步履轻盈。她云鬓如墨,仅用一支简单的玉簪松松挽起,几缕青丝垂落颊边,更衬得肌肤胜雪,晶莹剔透。她的眉目如画,一双秋水般的眸子清澈明亮,此刻带着几分担忧和无奈,看向醉倒的父亲和卢植。鼻梁秀挺,唇不点而朱,组合在一起,形成一种难以言喻的清丽与雅致,仿佛从水墨画中走出的仙子,不染一丝尘埃。
耿武只觉得自己的呼吸微微一滞,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起来。他前世并非没有见过美女,但如眼前少女这般,将书卷气的娴静与灵秀绝伦的容貌完美结合在一起的,却是第一次见到。她就像一株空谷幽兰,静静地绽放,却足以让周遭的一切都失去颜色。
那少女显然也没想到花厅内还有一位陌生的少年郎君站着,四目相对的瞬间,她白皙的脸颊上迅速飞起两抹淡淡的红晕,如同白玉染霞,更添娇艳。她连忙微微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轻颤,屈膝行了一礼,声音清脆悦耳,带着一丝羞涩:“这位公子想必是卢世伯的高足吧?小女子蔡琰,见过公子。家父与卢世伯一时兴起,饮多了些,失礼之处,还请公子见谅。”
她的声音如同清泉滴落玉石,瞬间浇醒了有些失神的耿武。他连忙收敛心神,压下心中的悸动,拱手还礼,姿态从容,但耳根却有些发热:“蔡小姐言重了。在下耿武,家师与蔡中郎乃是至交,今日得见,是在下的荣幸。两位师长是性情中人,何来失礼之说。”
蔡琰抬起头,飞快地看了耿武一眼,见他剑眉星目,气度沉稳,虽年纪不大,却自有英武之气,心中也是微微一动。她轻声对随后进来的几名仆役吩咐道:“快扶老爷和卢尚书去厢房歇息,小心伺候着醒酒汤。”
仆役们连忙上前,七手八脚却又小心翼翼地搀扶起两位烂醉如泥的大儒。蔡琰则走上前,亲自扶住脚步虚浮、口中还念念有词的蔡邕,柔声道:“爹爹,小心脚下,女儿扶您回去休息。”
看着蔡琰细心搀扶父亲离开的窈窕背影,耿武站在原地,心中波澜起伏。蔡文姬!果然是名不虚传!不仅才华横溢,容貌气质更是超凡脱俗。方才那惊鸿一瞥的对视,那清脆悦耳的声音,那低头浅羞的模样,已深深印刻在他的脑海之中。
待仆役将卢植也安顿好后,耿武向蔡府管家告辞,婉拒了挽留。他将醉得不省人事的卢植小心背起,迈步走出了蔡府。
秋日的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耿武背着师父,走在返回卢府的青石板路上,脚步沉稳,心中却远不如脚步平静。蔡琰那清丽绝伦的容颜、那含羞带怯的眼神,反复在他脑海中浮现。一种前所未有的、酥酥麻麻的感觉,在他心间蔓延开来。这是一种他两世为人,都未曾真正体验过的情感。
“我这是……怎么了?”耿武暗自思忖,心跳依旧有些快,“难道……这就是心动的感觉?” 前世作为特种兵,生涯紧张,无暇他顾;今生重生,一心想着乱世求生、建功立业,也从未考虑过儿女私情。可今日见到蔡琰,那种源自本能的吸引和好感,却来得如此突然而强烈。他意识到,自己可能……对那位才貌双全的蔡小姐,一见钟情了。
想到这里,他嘴角不自觉的微微上扬,连背上师父那沉甸甸的重量和浓郁的酒气,似乎都变得不那么讨厌了。
然而,这份刚刚萌芽的、带着酒意和秋日暖阳的美好情愫,在他背着卢植踏进卢府大门的瞬间,便被一股冰冷的寒意彻底驱散。
卢夫人正站在前院,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她看着耿武背上鼾声如雷、浑身酒气的卢植,又看了看一脸“做贼心虚”、还带着些微红晕(其实是累的和刚才想的)的耿武,胸中的怒火终于压抑不住。
“耿!武!”卢夫人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刺骨的寒意,“你就是这样照顾你师父的?!竟然让他醉成这般模样!你可知他年事已高,怎能如此纵酒!还有你!小小年纪,不思进取,竟也跟着饮酒作乐,成何体统!”
耿武心里叫苦不迭,连忙小心地将卢植交给闻声赶来的仆役,然后躬身解释:“师母息怒!弟子……弟子并未多饮。只是师父与蔡中郎久别重逢,相谈甚欢,一时……一时多饮了几杯,弟子劝阻不及……”
“劝阻不及?”卢夫人根本不信,凤目含煞,“我看你是乐在其中吧!瞧瞧你这模样!定是也喝了不少!我平日是如何教导你的?你太让我失望了!罚你今晚不许吃饭,将《孝经》和《酒诰》各抄十遍!不抄完不准睡觉!”
耿武:“……” 他偷偷瞥了一眼被仆役搀扶着、依旧不省人事的师父,一个念头突然冒了出来:师父他老人家……该不会是早就料到师母会发火,所以故意喝醉,然后把所有火力都吸引到我一个人身上来吧?
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以师父的酒量和对“烈火酿”的了解,他不该醉得这么彻底啊!而且,他明明可以留在蔡府醒酒,为何非要让我背他回来?这分明就是找个人肉盾牌啊!
看着师母余怒未消的背影,又看了看师父被搀走时嘴角似乎若有若无勾起的一丝弧度,耿武欲哭无泪。得,这顿骂是白挨了,这罚抄也是跑不掉了。初遇佳人的那点旖旎心思,瞬间被现实的“残酷”冲刷得干干净净。
他垂头丧气地走向书房,准备开始漫长的抄书之夜。心中对师父“老谋深算”的认识,又加深了一层。这师门,水太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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