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帐篷内，空气凝固。
巨大的屏幕上，那张黑白的照片，与那张蔚蓝的图纸，形成了最鲜明，也是最残酷的对比。
旧时代的海上霸主，与新世界的创世蓝图。
“大和”号。
“昆仑”号。
史密斯和伊万诺夫的身体，在无法抑制地轻微发抖。
他们不是海军专家，但他们能读懂那张黑白照片里，所蕴含的，那种名为“绝望”的语言。
那是人类工业文明所能达到的，暴力的极致。
而现在，杨富贵，这个东方的魔鬼，要在它的阴影之下，建造一个更加恐怖的，属于未来的东西。
王虎的拳头，攥得死死的。
他这个刚刚被任命的“昆仑”号舰长，在看到自己未来对手的真容时，那股因为“大陆军”模式而膨胀起来的信心，第一次，出现了动摇。
太大了。
那根本不是一艘船。
那是一座，会移动的，钢铁要塞。
“一个漂亮的，棺材。”
杨富贵开口了。
他的话，打破了这片死寂。
他欣赏着屏幕上那艘“大和”号，像是在评价一件即将被送进博物馆的，过时古董。
“赵学文。”
“杨爷，在。”
“通知柏林，塞克特上校的那个顾问团，我们可以接收了。”
赵学文一愣。
接收德国顾问团？
在这个时候？
“让他们，来南京。”
杨富贵关掉了屏幕，整个帐篷，重新陷入黑暗。
“我要让他们，亲眼看一看。”
“一个时代，是如何落幕的。”
……
三天后。
南京，下关码头。
一群穿着笔挺的德军制服，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傲慢与疲惫的德国军官，走下了悬挂着中立国旗帜的运输船。
为首的，是一名佩戴着铁十字勋章的，五十岁上下的上校。
冈瑟·冯·李希特。
前德意志国防军，装甲兵作战理论顾问。
他和他的团队，在北非被俘，几经辗-转，作为交换“虎式坦克”技术的添头，被“卖”到了这里。
“上校，这就是中国人占领的首都？”
一名年轻的少校，嫌恶地用手帕捂住了鼻子，踢开脚边的一块碎石。
“空气里都是煤灰和尘土的味道。他们的士兵，连军靴都不是统一配发的。”
“简直就是一群，拿着先进武器的，农民。”
李希特上校没有说话。
他只是环视着这座依旧带着战争伤痕的城市。
黑旗军的士兵在站岗，他们的纪律性，远超他的想象。
但装备，确实如少校所说，五花八门。
德式的钢盔，美式的卡其布军服，苏式的步枪。
一支缝合怪般的军队。
“不要掉以轻心，汉斯。”李希特上校缓缓开口，“能用三个小时，全歼帝国一个装甲师的军队，不管他们穿什么，都值得我们尊敬。”
话虽如此，他骨子里的，那种属于普鲁士军官团的骄傲，依旧清晰可见。
就在这时。
一阵低沉的，几乎听不到的引擎轰鸣声，由远及近。
一辆通体漆黑，没有任何标识，外形充满了流畅的，未来主义线条的装甲车，无声无息地，停在了他们面前。
车门，向上掀开。
王虎从车上跳了下来。
“欢迎来到南京，德国朋友们。”
“杨爷，在等你们。”
李希特上校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
他死死地盯着那辆装甲车。
没有履带。
没有轮胎。
它就那么，静静地，悬浮在离地半米高的空中。
反重力技术？
不，不可能！
这一定是某种，他们无法理解的，视觉欺骗！
“请吧。”
王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德国顾问团的军官们，带着满腹的狐疑和警惕，坐进了那辆诡异的装甲车。
车门关闭。
没有引擎的咆哮，没有车身的震动。
窗外的景象，瞬间，变成了一道道模糊的流光。
李希特上校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一股温和但无法抗拒的力量，死死按在座椅上。
他看了一眼手腕上的瑞士军表。
秒针，才刚刚跳动了不到三十下。
车，停了。
“到了。”
王虎的声音响起。
车门再次向上掀开。
一片刺眼的，工业照明灯的白光，涌了进来。
他们被要求，走下车。
当李希特上校的眼睛，终于适应了这里的光线时。
他的呼吸，停滞了。
他身后的所有德国军官，都和他一样，变成了一尊尊石化的雕像。
他们不在地面。
他们在一个……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巨大的，地下洞穴里。
洞穴的穹顶高不见顶，无数巨大的照明灯，将这里照得如同白昼。
在他们的脚下，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注满了海水的，巨大船坞。
船坞里。
一艘庞大到超出了他们想象极限的，巨大的，钢铁龙骨，正在被一台台如同山岳般的，多足工程机器人，飞速拼接。
那些机器人的前端，喷射着蓝色的，耀眼的粒子流。
厚重的特种钢板，在粒子流的切割和焊接下，如同纸片般，被精准地，组装在一起。
“Gott…in…himmel…”
一名工程师出身的德国上尉，发出了梦呓般的呻-吟。
“上帝…在天上…”
“这是什么？这是什么地方？”
“魔鬼！这是魔鬼的工厂！”
李希特上校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用他那属于顶级军事专家的素养，去分析眼前的一切。
“这种规模的地下工程……不可能！”
“这些机器……它们的能源是什么？它们的运动逻辑……完全违反了我们所知的物理学！”
“还有那艘船！它的尺寸……天哪，它比我们的俾斯麦号，要大上至少一倍！”
他语无伦次地嘶吼着。
“安静。”
一个平静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
杨富贵，背着手，缓缓走了过来。
他的身后，跟着一脸漠然的赵学文。
“李希特上校，欢迎来到‘昆仑站’。”
杨富贵指着那艘正在以肉眼可见速度成型的巨舰。
“这是我们的，第一艘航空母舰，‘昆仑’号。”
航空母舰！
李希特上校的心脏，被狠狠地攥了一下。
“不可能！”他几乎是尖叫着反驳，“就算你们有这种神魔般的建造技术！你们也没有合格的舰载机！没有弹射器！没有拦阻索！航母是一个完整的作战体系！不是一个空壳子！”
他像一个被踩到尾巴的猫，用尽全身的力气，维护着自己那摇摇欲坠的，专业认知。
杨富贵笑了。
“舰载机？”
他抬起手，打了个响指。
“嗡——！”
一声尖锐到足以撕裂耳膜的呼啸，从洞穴的穹顶深处，猛然传来！
穹顶之上，一个巨大的合金闸门，无声地滑开。
一片深邃的，模拟出的星空，出现在那里。
然后。
一架通体漆黑，机翼后掠成一个优雅而致命的角度，机腹下方喷射着蓝色尾焰的，钢铁猎鹰！
以一个匪夷所思的速度，垂直俯冲而下！
它在距离船坞水面不到一百米的高度，猛然拉起！
音爆云，在封闭的地下空间里，轰然炸开！
恐怖的气浪，将所有德国军官，都吹得东倒西歪！
那架战斗机，在洞穴内，进行了一系列完全违背空气动力学原理的，疯狂机动。
然后，一个完美的悬停，静止在所有人的面前。
座舱盖，缓缓打开。
一名年轻的，脸上带着桀骜的黑旗军飞行员，对着下方目瞪口呆的德国人，竖起了一个，中指。
李希特上校，这位骄傲的普鲁士军官，再也站不住了。
他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他看着那架只应该存在于科幻小说插画里的飞行器，看着那个神情倨傲的年轻飞行员，他毕生建立的，关于战争、工业与荣耀的一切，在这一刻，被碾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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