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外三道沟依旧被严寒封锁,但某些深埋的种子已在冻土下悄然萌发。陈望与张大山的关系,经历了那一夜的生死与共和一壶烈酒的浇灌,已然坚如磐石。
张大山看陈望的眼神,除了滚烫的兄弟义气,更添了几分近乎盲目的信服,仿佛陈望的目光就是他的方向。
陈望则在看似平静的外表下,高效地利用着脑海中的导航地图。那些代表村民的、或绿或黄或红的光点,在他意识中构成了一幅鲜活的人际风险图谱。
他默默甄别着潜在的可靠伙伴与需要提防的对象。
王癞子的光点大部分时间呈现一种令人不安的浑浊黄色,偶尔,当他的视线偷偷瞟向陈望时,那光点会迅速闪过一丝代表敌意或贪婪的红色,旋即又畏缩地变回黄色,如同他本人一样,在阴暗角落里逡巡。
时机,在沉默的观察与谨慎的筹备中,渐渐成熟。
这天下午,天色阴沉如铁,寒风卷着细雪末子,抽打在窗棂上簌簌作响。
趁着其他知青都被安排去清理气味浓重的牲口棚,张大山像一只准备囤粮过冬的土拨鼠,先是扒着门缝往外窥探了半晌,确认院子里空无一人,这才小心翼翼地插上门闩。
他走到土炕边,神情紧张又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伸手在炕席边缘摸索片刻,轻轻掀开一角,从下面掏出一个用旧蓝布仔细包裹、方方正正的小包袱。
他捧着包袱,像捧着一窝刚出生的雏鸟,走到陈望面前,放在小炕桌上,手指因激动微微颤抖着,一层层揭开。
包袱展开,里面赫然是几块伞盖厚实、色泽棕黄油亮仿佛刷了层蜜的榛子蘑,一小捧毛茸茸、品相极佳宛如艺术品的小猴头菇,还有两张处理得干干净净、毛皮顺滑闪着银灰色光泽的灰鼠皮。
山货特有的、混合着菌类清香与皮毛微腥的气息,瞬间在狭小的宿舍里弥漫开来,与屋外的严寒形成鲜明对比。
“兄弟,你看这些,”张大山压低声音,嗓门压得如同地下工作者接头,带着献宝般的兴奋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忐忑,
“我找的老葛头,他是咱村最好的老炮手!这些东西,是我用攒了好久的三块水果糖跟他换的,他孙子稀罕得不行……你看,咱们……是不是能先去公社探探路,摸摸水深浅?”
他眼巴巴地看着陈望,等待着决定性的号令。
陈望没有立刻回答。他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那油亮的榛蘑伞盖,感受着那扎实肥厚的触感,又掂了掂那轻飘飘却价值不菲的猴头菇。
他集中精神,意念锁定那几块最显眼的榛子蘑。
【是否对目标物品(榛子蘑)进行“市场价格波动风险”评估?需消耗微量时代影响力。】
【是\/否】
“是。”陈望在心中默念。
【评估中……】
【评估完成:当前物品(榛子蘑)在公社集市范围内,三日内价格波动风险:低风险。】
一股微不可查的放松感掠过陈望心头。他不动声色,又如法炮制,对猴头菇和灰鼠皮进行了评估。结果无一例外,都是令人安心的【低风险】。
“大山哥,”陈望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个沉稳而笃定的笑容,这笑容像有魔力般,瞬间抚平了张大山心头的躁动,“东西都是顶好的东西。我看,时机正好,可以去公社试试水。”
张大山见他如此肯定,心中大石落地,但还是忍不住好奇,凑近了些问:“兄弟,你咋就这么确定?公社那边情况复杂,听说市管队的人有时候查得挺严……”
“感觉。”陈望再次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这个看似虚无缥缈的借口,因为有了之前精准预警的神奇背书,此刻在张大山听来,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力量,“我心里有种感觉,这几天,应该稳当。”
张大山不再有任何疑问,重重点头,脸上横肉都因为决心而绷紧:“成!听你的!咱明天一早就出发,赶早集!”
第二天,启明星还挂在灰蒙蒙的天边,村子沉睡在死寂里,只有风声呜咽。两人借着积雪反射的微光,像两道融入阴影的幽灵,悄然离开了知青点。
张大山将那个蓝布包袱紧紧裹在怀里,用麻绳捆在身上,仿佛那是他的身家性命。
陈望则看似空着手,但他的脑海中,导航地图持续散发着微光,一条被标记为【低风险】的、蜿蜒避开主路的路线清晰指引着方向。
寒风像刀子刮在脸上,呵出的白气瞬间凝结成霜。走了近两个小时,双腿麻木,远处,公社那片低矮杂乱建筑群的轮廓,终于影影绰绰地出现。
“兄弟,前面就是公社集市了,”张大山停下脚步,喘着粗气,神情警惕,“那地方乱得很,扒手、骗子不少,咱们得加倍小心。”
陈望点点头,再次对“全部货物”发起综合风险评估。结果依旧稳定地显示着【低风险】。
“走,大山哥,我们不过去凑那个热闹。”陈望根据导航地图上一个细微的绿色箭头提示,拉着张大山,绕到集市外围一条堆满积雪杂物的僻静小巷口,“就在这等。沉住气。”
冰冷的寒风在小巷里打着旋。张大山焦躁地跺着脚。陈望则靠墙半阖着眼,监控着地图上的动向。
等了约莫一炷香功夫,一个穿着打补丁旧棉袄、帽檐压得很低的中年男人晃晃悠悠地走过来,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他们。
张大山心脏砰砰跳,深吸一口气,上前两步,压低声音:“同志,有山货,品相好,家里自采的,要么?”
那中年人停下,用精明的三角眼打量他们,在张大山胸前鼓囊处停留片刻,哑着嗓子:“啥货?拿出来瞅瞅。”
张大山控制着微抖的手,解开棉袄扣子,掀开包袱一角,露出里面的货色。
中年人伸出手,粗糙的手指翻看榛蘑,捏捏猴头,摸摸皮子,几不可察地点头:“东西还凑合。”他在袖子里比划着,报出几个明显偏低的价格。
张大山心里火气“腾”地上来,这价比预想的低了一大截!他正想梗着脖子争论,陈望却不动声色地轻轻拉了一下他的后衣摆。
几乎在陈望伸手的同时,他意念急转,再次发起紧急风险评估!
【评估中……警告!检测到潜在欺诈风险!对方报价低于本地市场公允价约15%-20%。交易风险等级:高风险!】
冰冷的提示如同警铃在脑海中炸响!
陈望眼神瞬间一凛,上前半步挡在张大山身前,目光平静却带着压力看向那中年人,语气不卑不亢:
“同志,你这价,不诚心。我们是实诚人,拿好东西换实在价。你要是诚心要,在这个基础上,再加三成。”他报出了一个接近公允价的数字。
那中年人愣了一下,脸色顿时沉下,三角眼里闪过一丝恼羞成怒:“就这个价!爱卖不卖!这年头,山货有的是!”他作势欲走。
“那就算了,大山哥,我们走。”陈望反应极快,毫不拖泥带水,一把拉住还有些不甘心的张大山,转身就往巷子深处走,步伐果断。
“哎!等等!两位小同志,等等!”那中年人见他们走得如此干脆,连忙叫住,脸上挤出僵硬的笑容,“看你们也是实在人,行,我再让一步,在原价上再加半成!这可是最高价了!”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陈望脑海中的风险评估提示立刻发生变化——【风险等级:中风险】。
陈望停下脚步,侧头看向张大山,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张大山立刻会意,压抑住激动,转身堆起憨厚却寸步不让的笑容:“同志,你这价还是有点……你看咱这猴头,这毛色……还有这皮子……”他充分发挥本地人的磨叽韧劲,一番唇枪舌剑,最终以比最初报价高出一成的价格成交!
揣着换来的钞票和工业券,两人迅速离开,按照导航重新规划的隐蔽路线,七绕八绕确认安全后,才踏上归途。
直到走入茫茫雪原的寂静,张大山才长长舒出一口浊气,用力一拍陈望肩膀,声音发颤:
“兄弟!神了!你真他娘的神了!你怎么就知道那老小子一开始在往死里压价?要不是你拦着,哥差点就亏到姥姥家了!你咋看出来的?”
陈望被拍得趔趄,笑了笑:“感觉。而且,他看货和报价时的眼神不对劲,太油滑。”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张大山恍然大悟般重拍大腿:“对!对对对!就是眼神!妈的,以后哥也得学着点!”他对陈望的“感觉”已然深信不疑。
他小心翼翼捏着那叠带体温的钞票,只觉得前所未有的踏实和兴奋:“这下可太好了!本钱回来了,还能多让家里捎点紧俏货!肥皂!对,多弄点肥皂!还有那糖……”
“这只是开始,大山哥。”陈望打断他,目光投向远方被冰雪覆盖却蕴含生机的广袤大地,语气平静而坚定,“路子,会越走越宽的。”
脑海中,导航界面泛着稳定而令人心安的柔光。
第一次隐秘的试水,完美收官。信任在默契配合和成功喜悦中急剧加深,而那改变命运的野心,也在初战告捷的刺激下,如同冻土下的草芽,更加顽强地滋长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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