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北疆的列车,仿佛将莫斯科的阴郁与紧张也一同甩在了身后。
窗外的景色逐渐从西伯利亚无垠的雪原,过渡到外兴安岭熟悉的针叶林,再到黑龙江沿岸开始出现人烟的景象。
陈望的心境,却并未随着熟悉的风景而完全放松。
他知道,莫斯科的考验虽然暂告一段落,但国内的棋局,或许才刚刚进入中盘。
名声是一把双刃剑,他在莫斯科的“成功”与“遇险”经历,此刻恐怕早已通过不同渠道,传回了国内某些人的耳中。
果然,列车刚在省城车站停稳,陈望就看到站台上除了前来迎接代表团的省外事办和轻工厅领导外,还站着两位穿着深色中山装、气质沉稳、眼神锐利的中年男子。
他们并未随人群上前,只是远远地注视着代表团,目光尤其在陈望身上停留了片刻。
【警告!检测到未知身份人员关注,威胁等级:低(观察性质)。】
系统的提示印证了陈望的预感。
他面色如常,随着代表团办理出站手续,那两位中山装男子也悄然消失在人群中。
考察团的总结汇报会在省委小礼堂举行。
团长做了全面汇报,重点阐述了苏联市场的巨大潜力、当前贸易的复杂性以及初步达成的合作成果。
当提到陈望时,团长用了“不畏艰险、灵活应变、为促成多项重要合作做出突出贡献”等措辞,给予了高度肯定,
但也隐晦地提到了“外部环境复杂,个别同志曾面临不当诱惑,但立场坚定,处置得当”。
会场内响起礼节性的掌声,但陈望能感觉到,许多投向他的目光中,夹杂着探究、羡慕,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汇报会结束后,陈望还没来得及离开,一位省委办公厅的工作人员就悄悄找到他:
“陈望同志,请留步,李书记想单独和你谈谈。”
李书记是主管经贸工作的省委副书记,位高权重。
陈望心中一凛,知道真正的“汇报”现在才开始。
在小会议室内,只有李书记、陈望,以及一位做记录的秘书。
气氛比大会堂严肃得多。
“陈望同志,坐。”
李书记年约五十多岁,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但眼神却如鹰隼般锐利,
“你们这次出去,辛苦了,成果也很显着。尤其是你,年轻人,胆大心细,不容易啊。”
“李书记过奖了,都是组织信任和团长领导有方,我只是做了分内之事。”
陈望谦逊地回答。
“分内之事能做到这个程度,就是大功。”
李书记话锋一转,语气依旧平和,却带着无形的压力,
“听说,你在莫斯科,不仅跟那边的军方搭上了线,还差点被克格勃的‘燕子’盯上?
能具体说说吗?组织上需要掌握更详细的情况,这也是对你个人负责。”
陈望知道,这是必经的程序,也是对他忠诚度的又一次检验。
他将莫斯科的经历,有选择、有侧重地进行了汇报。
重点强调了与瓦西里将军阵营建立正规民用贸易渠道的过程,详细说明了拖拉机、机床和引进退休专家的合作细节及其对北疆乃至国家工业的可能益处。
对于娜塔莎事件,他依旧坚持之前的说法——自己始终保持警惕,并及时向团长汇报,避免了落入陷阱,没有给国家和组织造成任何损失。
他汇报时条理清晰,数据准确,态度不卑不亢,既展现了能力和成绩,也表明了自己的谨慎和忠诚。
李书记静静地听着,手指轻轻敲击着沙发扶手,不时插话问一两个细节问题。
“嗯,处理得不错。”
听完汇报,李书记点了点头,脸上的笑容真切了几分,
“能在那种环境下稳住阵脚,达成合作,难能可贵。
关于引进苏联退休专家和边境建厂的想法,也很有前瞻性。不过……”
他顿了顿,目光深邃地看着陈望:
“小陈啊,树大招风。你现在名气大了,盯着你的人也多了。
以后做事,要更加注意方式方法,严格遵守外事纪律和国家的政策法规。
有些线,不能碰;有些风,不能跟。
要把精力集中在已经打开的正规渠道上,把成果落到实处。
至于那些……嗯,不太合规的试探和诱惑,要坚决抵制,并及时向组织报告。明白吗?”
“请李书记放心,我一定牢记您的指示,遵纪守法,稳扎稳打,绝不给组织添麻烦!”
陈望立刻表态。他明白,这是提醒,也是保护。
李书记代表组织,肯定了他的成绩,也划定了行为的边界。
“好,你有这个觉悟就好。”
李书记站起身,拍了拍陈望的肩膀,
“回去好好消化这次出去的成果,把协议落实好。
省里会关注并支持你们‘北疆通航’的后续发展。
有什么困难,可以通过正常渠道反映。”、
离开省委大院,陈望长舒了一口气。
这第一关,算是顺利通过了。他赢得了高层一定程度的认可和有限的庇护。
回到外三道沟,合作社和“北疆通航”一片欢腾。
张大山咧着大嘴,用力捶着陈望的胸口:
“望哥!你可算回来了!听说你在老毛子那边大杀四方?快给弟兄们讲讲!”
李秀兰则默默地将一杯泡好的浓茶放在陈望面前,眼神里充满了关切和后怕,低声道:“回来就好,没事就好。”
陈望看着眼前这些与自己共同创业、历经生死的伙伴,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他简要介绍了莫斯科的情况,重点布置了接下来的任务:
“大山,立刻组织人手,按照协议清单,开始大规模采购和集结交换物资!
毛毯、暖水瓶、搪瓷盆、各类罐头,质量必须过硬,数量必须足额!
这是我们打响名堂、建立信誉的第一仗,绝不能出任何纰漏!
同时,协调铁路部门,确保车皮,一旦口岸正式开关,物资必须第一时间发运!”
“秀兰姐,你负责与‘协调办公室’和省里相关部门对接,落实引进苏联专家的具体手续、接待安置方案以及他们在华工作的保密协议和待遇标准。
另外,抓紧时间草拟一份关于在苏方边境建设合资工厂的更详细方案,包括投资估算、股权设计、产品规划、政策需求等,我们要抢在别人前面,把这个项目推动起来!”
众人领命,立刻雷厉风行地行动起来。
沉寂了一段时间的合作社和“北疆通航”再次高速运转起来,规模和气魄已远非昔日可比。
然而,就在陈望踌躇满志,准备大干一场的时候,暗流也开始涌动。
先是省报的一位记者不知从哪里听说了莫斯科“燕子”事件的风声,想来采访陈望,写一篇“青年企业家智斗克格勃”的报道,被陈望以“涉及外事纪律,不便详谈”为由坚决拒绝了。
接着,省轻工系统内部开始流传一些风言风语,说陈望“路子太野”、“背景复杂”,与苏联军方关系暧昧,恐怕“迟早要出事”。
甚至有人写信到省纪委,匿名举报陈望“利用出国机会,与境外势力勾结,有泄露国家机密嫌疑”。
这些动静虽然暂时没有掀起太大风浪,李秀兰通过她在省城的关系网捕捉到了一些迹象,并及时提醒了陈望。
“看来,有人坐不住了。”
陈望站在合作社新扩建的办公室窗前,看着外面忙碌的景象,眼神冰冷。
他想起李书记的提醒——“树大招风”。
他知道,归国带来的不全是鲜花与掌声,还有隐藏在暗处的嫉妒与算计。
他在莫斯科周旋于克格勃与将军之间,回国后,同样需要面对来自内部的明枪暗箭。
但他的根基已非昔日可比。
与苏联的实质性贸易渠道、引进专家的战略价值、以及省里高层的有限支持,都是他的护身符。
他不再是一个可以轻易被拿捏的小知青。
“让他们闹去吧。”
陈望转过身,对李秀兰和张大山说道,
“只要我们行的正,坐得直,把实实在在的贸易做起来,为国家赚取外汇,引进技术,创造就业,这些宵小之辈的伎俩,动摇不了我们的根基。”
“不过,”他语气转冷,
“大山,让兄弟们也留点心,看看都是哪些人在背后煽风点火。
秀兰姐,账目一定要清晰,所有往来都要有据可查。”
他既要高调做事,用业绩说话,也要低调做人,防范于未然。
归国的陈望,已经清晰地认识到,他的战场,从来就不只在边境线的那一边。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品书中文(m.pinshuzw.com)重生知青,我在东北卖飞机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