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
一层薄雾还没散尽。
林家那占了大半个城东的演武场，就已经被乌泱泱的人头塞满了。
好家伙，那场面。
比过年赶大集还热闹十倍！
青云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差不多都到齐了。
看台上座无虚席，就连过道里都挤满了踮着脚、伸着脖子的闲汉和好事者。
空气里嗡嗡作响。
各种议论声、打招呼声、小贩叫卖零嘴儿的声音混在一起。
吵得人脑瓜子疼。
阳光勉强穿透云层。
落在场地中央那高高搭起的、铺着猩红地毯的主席台上。
把上面那几把紫檀木大师椅照得油光锃亮。
林家年度大比。
这可是青云城一年到头最顶级的盛事，没有之一。
甭管是来看天才打架的，还是来下注赌输赢的。
或者干脆就是来巴结林家的。
反正今天这地界儿，算是彻底沸腾了。
林风混在参赛子弟的队伍里。
站在演武场边缘划出来的特定区域。
他依旧穿着那身不起眼的灰布衣服。
脸上易容后的病容在晨曦下显得没啥血色。
微微佝偻着背。
混在一群或紧张、或兴奋、或摩拳擦掌的年轻子弟中间。
像是一滴掉进油锅里的水，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没立刻炸开。
不少认识他、或者听说过他 “光辉事迹” 的子弟。
都下意识地跟他保持着距离。
眼神复杂地偷偷打量他。
那目光里有好奇，有鄙夷，有同情。
但更多的是一种看死人似的怜悯。
谁都觉得，这个 “死而复生” 的废人。
今天来参加大比，纯粹就是老寿星吃砒霜 —— 活腻歪了。
林风对周遭的目光视若无睹。
他半眯着眼，像是在打盹。
实则心神沉静，正跟脑子里的烬爷有一搭没一搭地扯淡。
“啧，瞧这阵仗，比当年老子在魔渊看角斗还热闹点儿。”
烬爷的声音带着点久违的兴奋：“小子，感觉怎么样？是不是有点当年你第一次上台领奖那股子劲儿了？”
林风心里翻了个白眼：“烬爷，您老记性是不是又让狗啃了？”
“我当年是天才的时候，也没这么大排场。”
“再说，那会儿是领奖，现在是玩命，能一样吗？”
“切，没劲。”
烬爷嗤笑一声：“玩命才刺激！你看那边。”
林风顺着烬爷隐晦的指引，目光投向主席台。
只见以家主林战为首的一众林家高层。
正鱼贯入场，依次落座。
林战今天穿着一身绣着暗金云纹的墨色家主袍。
五十上下的年纪，面容威严。
眼神开阖间精光闪动，神海境的修为即便刻意收敛。
也自然散发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他身边坐着几位须发皆白的老者。
都是林家闭关不出的长老，平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
今天也全被这大比给惊动了。
林战的目光缓缓扫过全场。
那目光沉凝如山，所过之处，喧闹的人群不由自主地安静了几分。
他看到参赛子弟区域时。
视线似乎在不显眼的林风身上极其短暂地停顿了零点一秒。
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但林风敏锐地捕捉到了那瞬间的冰冷和一丝不易察觉的…… 杀意？
呵，老狐狸。
林风心里冷笑。
看来林宏没少在他爹面前给自己上眼药。
林战清了清嗓子。
声音不高，却如同闷雷般滚过全场。
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显露出深厚的修为。
“今日，乃我林家一年一度之盛事！”
他声若洪钟，开场白倒是四平八稳：“旨在检验我族年轻子弟一年来的修炼成果，切磋技艺，互相砥砺！”
“望尔等谨记，比武切磋，点到为止！”
“须知，同族血脉，荣辱与共！切不可因一时意气，伤了同门和气，折了我林家栋梁！”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
底下不少人，尤其是那些不明就里的外人和普通族人。
都纷纷点头称是，觉得家主深明大义。
只有林风心里跟明镜似的。
点到为止？荣辱与共？
这话说给鬼听呢。
等会儿擂台上，林宏的人要是不对他下死手。
他把名字倒过来写！
这老家伙，不过是当着全城人的面。
先给自己儿子、给林家披上一层遮羞布罢了。
真要出了 “意外”，他也能推个干净。
果然，林战话音一转，语气加重：“然，拳脚无眼，刀剑无情！”
“若真有收手不及，造成损伤，也属难免！一切，皆由各自承担！”
“裁判须公正严明，依规裁决！”
这才是重点。
提前把免责声明给打了。
林宏就站在离主席台不远的地方。
穿着一身骚包的亮银色劲装，腰挎宝剑。
昂首挺胸，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傲然和自信。
他目光睥睨地扫过参赛队伍。
尤其在林风身上停留时，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还故意抬手，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引得他身边那几个跟班一阵低笑。
林风直接把他当空气给过滤了。
跳梁小丑，现在蹦跶得越欢，等会儿摔得就越惨。
他更关心的是抽签结果。
开幕致辞结束。
接下来就是最重要的环节 —— 抽签决定对战顺序。
一个巨大的、蒙着红布的签筒被抬了上来。
里面放着刻有所有参赛者号牌的木签。
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
一百名参赛子弟，个个屏息凝神，盯着那签筒。
心里默默祈祷别一开始就碰上那几个硬茬子。
比如林宏，或者另外两个已经突破到开元境二重的旁系天才。
负责抽签的是三长老林啸天。
他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走到签筒前，先是当众展示了空无一物的双手。
然后示意两名执事将签筒摇晃均匀。
“现在，开始抽取第一轮，第一场对阵！”
林啸天高声宣布，伸手从签筒里摸出第一支木签，朗声道：“甲组，一号擂台：七号，林山！”
人群中，一个身材高壮、皮肤黝黑的少年愣了一下。
随即握紧拳头，脸上露出既紧张又兴奋的神色。
他是旁系子弟，淬体八重修为，不算弱。
林啸天再次伸手，抽出第二支签。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对阵，一百号 ——”
林啸天顿了顿，目光似乎扫过了子弟队伍末尾。
才缓缓念出，“林风！”
“哗！”
全场瞬间响起一阵压抑不住的喧哗！
所有人的目光，唰地一下，全都聚焦到了那个站在队伍边缘、毫不起眼的灰衣少年身上。
第一场！
竟然是林风第一场就上！
而且他的对手林山，淬体八重，在参赛者里算是中游偏上的水平！
这签运，可真是…… 够倒霉的！
几乎所有人都认为，林风这第一轮就要被打趴下。
甚至可能被打残！
林山本人先是一愣。
随即脸上露出狂喜和狰狞混合的表情。
看向林风的眼神充满了侵略性。
仿佛已经看到自己轻松碾压这个 “废物”，赢得满堂彩的场景。
林宏那边更是发出一阵毫不掩饰的哄笑。
林虎凑到林宏耳边，谄媚地低语：“宏哥，这下有好戏看了！”
“林山那小子下手可黑，保准第一场就让那废物原形毕露，爬着下擂台！”
林宏阴冷一笑，没说话。
但眼神里的快意几乎要溢出来。
然而，处于风暴中心的林风，却像是没事人一样。
他甚至还有闲心在心里跟烬爷吐槽：“烬爷，瞧见没？”
“这抽签要说没猫腻，我把我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一百号对七号，这么‘巧’？”
烬爷嘿嘿直乐：“废话！那老家伙（林战）能让你舒舒服服往后排才怪！”
“肯定是想第一场就派个有点实力的，试试你的深浅，能废了最好。”
“不过嘛…… 淬体八重？够干啥的？给你塞牙缝都嫌少。”
林风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勾。
淬体八重？
确实，如果是半个月前，他或许还要费点手脚。
但现在……
他感受着丹田内那缓缓旋转、凝实了不少的黑色元气漩涡。
心中一片平静。
正好，拿这个林山，来热热身。
顺便给某些人一个 “惊喜”。
他抬起头，目光平静地迎向不远处正对他摩拳擦掌、狞笑不已的林山。
眼神古井无波，就像在看一件…… 死物。
抽签结果看似对林风极为不利，首战即遇强敌。然而，他平静的反应下究竟隐藏着怎样的实力？这场万众瞩目、被普遍认为一边倒的对决，是否会成为林风宣告归来的第一声惊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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