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文彬在一旁听着，心里直撇嘴，脸上还得忍着。
刘二贵沉默了片刻。
他想起四大爷刘建仁的话“一个羊也是放，俩羊也是赶”。道理是这个道理，村里也确实不能明着排斥谁。但他太了解这个二叔了，投机取巧的心思重，干活怕吃苦，占便宜没够。
让他入伙，大棚技术管理跟不上，万一出点岔子，影响的不是他一家，是整个村的信誉和项目推进。
而且，他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金源五百万的消息传开后来，这心思也太明显了。
“二叔，”刘二贵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现在入伙盖新棚，你得去大队报名登记，不过，我觉得有点晚了。”
刘光明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晚……晚了？不是还在盖吗？我看村北边那片地今天刚开始动工……”
“那都是提前规划好的。”
刘二贵打断他，“但现在不是刚开始那会儿了。技术、管理、销路，都得跟得上趟才行。新棚的建设标准、用料、育苗技术，都跟第一批不一样了，要求更高。
最重要的是，现在所有的人力、物力，都优先保障第一批大棚的出产和销售。
保证三个月后蔬菜上市，一点不能耽误。实在抽不出人手和精力去弄新加入的大棚。”
他顿了一下，看着刘光明渐渐垮下去的脸，继续说道：“再说，第一批入伙的乡亲，是顶着风险、下了决心跟着干的。
现在项目有点眉目了，不能让人家觉得后来者啥风险没担，就轻松摘桃子吧？这不公平。
村里工作也不好做。”
刘光明的脸色彻底不好看了，那点强装的笑容也没了，嘴里嘟囔着：“那……那也不能……都是一家子……”
“二叔，”刘二贵语气缓和了一点，但立场丝毫未变，“这样吧。等这一批大棚都稳定了，村里肯定会规划第二批大棚。
到时候，只要符合条件，愿意踏踏实实跟着干的，都可以报名。但现在，我觉得够呛，不信你去大队部问问。鸡场这边事儿多，我得去忙了。”
说完，刘二贵不再看刘光明，转头对刘文彬说：“文彬，刚才说的几样，抓紧办。
特别是炉子和暖气片的事，我今天就去镇上找老李头。塑料布、铁丝网这些，你下午抽空去供销社看看，有货就赶紧买回来。”
“好嘞，，我这就安排。”
刘文彬应道，拿起小本子又看了看。
刘二贵拍了拍身上的灰，抬腿就朝自行车走去。
留下刘光明一个人站在原地，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他张了张嘴，想再说什么，最终只是狠狠地跺了跺冻麻的脚，悻悻地转身，心里暗道：我来找你，是看得起你，你这还蹬鼻子上脸了，真觉得自己是个人物了？简直是目无尊长的东西！
操场上冷风飕飕地刮，卷起地上的浮土和几根干草梗子，扑打在刘光明裤腿上。
他只觉得一股邪火蹭蹭地往头顶冒，堵在心口，没处发泄。
“呸！”他对着刘二贵消失的方向，狠狠啐了一口唾沫。
“什么东西！毛都没长齐，倒学会拿腔拿调了？还村里工作不好做？我看是你小子心肠不好使！”
他越想越憋屈，越想越不甘。
金源公司五百万啊！那得是多少钱？堆起来怕不得像小山一样？
刘二贵这小子，肯定是怕他这当二叔的沾了光，抢了他的风头！
还说什么第一批顶着风险？
放屁！
谁不清楚这钱就是免费发放给农民的？风险个屁！分明是刘二贵记恨他早先说过几句风凉话，故意卡着他！
“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
刘光明原地转了个圈，冻麻的脚跺得更狠了，帽子耳朵也跟着甩。
“你刘二贵不让报名？你算老几？盖大棚是村里的大事，是县里的政策！凭啥你一句话就把我挡在外头？我得找支书去！找刘光礼说道说道！”
主意打定，他裹紧了那件油亮的蓝棉袄，缩着脖子，深一脚浅一脚，踩着冻得硬邦邦、坑洼不平的土路，朝着村中央的大队部走去。
一路上，脑子里翻来覆去地琢磨着等会儿见了支书该怎么说。
要显得委屈，显得自己是一心想为村里出力，是被刘二贵这不懂事的侄子给耽误了、欺负了！
对，就这么办！
大队部门口挂着一块掉了漆的木牌子。
推门进去，尘土和炉火气息的温热空气扑面而来。
屋里光线有点暗，支书刘光礼正坐在靠窗的旧办公桌后面，低头看着一份文件。
会计刘文革，则坐在靠里边的一张桌子旁，面前摊开着账本，手指飞快地拨弄着一个乌黑油亮的大算盘，噼里啪啦的响声在安静的屋子里显得格外清脆、刺耳。
刘光明深吸一口气，脸上瞬间就堆起了那种惯有的、带着三分讨好七分委屈的笑容，脚步也放轻了，蹭到刘光礼的办公桌前。
“支书，忙着呢？”他声音放得又低又软，还带着点颤音。
刘光礼抬起头，看清是刘光明，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是“嗯”了一声：“光明啊，有事？”
“唉！”
刘光明未语先叹气，肩膀也跟着耷拉下来，显得无比愁苦，
“支书，我……我这心里头憋屈啊，实在没地方说理去，只能来找您给评评了。”
刘光礼放下手里的文件，看着他：“咋了？出啥事了？”
“还不是为了盖大棚的事！”
刘光明声音提高了一点，带着控诉，
“我这不是看咱村里的大棚搞得红火，又听说金源公司投了五百万的大钱辅助农民，咱村里也跟着沾光……我这心里头热乎啊，也想为咱村里出份力，响应号召，跟着盖个大棚，踏踏实实干点事儿！”
他顿了顿，偷眼瞄了下刘光礼的脸色，见他只是听着，没什么表示，便继续说道：“可我刚去找二贵报名，你猜怎么着？嘿！人家二贵架子可大了！直接给我撅回来了！
说什么现在晚了，不收了！还说啥人力物力不够，优先保障第一批，怕后来者摘桃子！
支书，您听听，这叫什么话？”
刘光礼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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