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北冰原的风，冷得能冻裂神魂。相柳扎进灰暗漩涡的瞬间，所有声响、光线、温度全被掐灭——这里是绝对的虚无，连黑暗都带着“不存在”的质感。破碎的空间像锋利的冰碴子，刮得他皮肉生疼，无数被吞灭的世界残影闪了又灭，像没了魂的鬼魅，连哀嚎都来不及落地就散成飞灰。
他把气息压到极致，模仿着虚无的韵律，像条逆流的鱼在能量乱流里钻。体内那枚新生晶体转得发疯，寂灭战意和空间本源裹成一层薄得能透光的盾，挡着无处不在的侵蚀，却晃得像随时会灭的烛火。疼，钻心刺骨的疼，神魂像被无数根针同时扎着，记忆开始发飘，辰荣的战歌、望舒的笑脸，都在一点点模糊。
“不能忘……”
他咬碎了牙，舌尖的血腥味让意识清醒了几分。心神里那根连着望舒的线，是唯一的锚。凭着这丝执念，他朝着旋涡深处那团最浓的黑暗，一寸寸挪——那里藏着虚无之影的核心，是法则之网的枢纽，也是他此行的终点。
每挪一步，侵蚀就重一分。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存在”在被剥走，手脚开始发麻，意识像沉在水里，越来越沉。可那团黑暗里的冰冷意志，却越来越清晰，像一双眼睛，死死盯着他这个“异物”。
辰辉谷外，断魂涧的血水已经漫过脚踝。
轩辕大军像疯了似的往上冲，淬毒的弩箭密密麻麻钉在阵法光罩上，爆成一团团黑红的雾。黑袍客们站在阵后，双手结印，召唤出的幽冥鬼物青面獠牙，悍不畏死地撞向光罩，腐蚀性的邪能顺着裂纹往里渗，阵基发出“咯吱咯吱”的哀鸣，眼看就要碎了。
石坚光着膀子，巨斧上的血顺着刃口往下淌，溅在地上滋滋作响。他身上添了数十道深可见骨的伤，血把铠甲浸得硬邦邦的，却依旧挡在最前面，一斧劈飞两个冲上来的敌军，嘶吼着：“想过涧？先踏过老子的尸体！”
敖擎化作百丈龙身，龙鳞碎了大半，鲜血顺着鳞片往下滴，染红了一片天空。他一口龙息喷退扑来的妖兽，却被身后的黑袍客偷袭，一道黑芒擦着他的脖颈飞过，留下一道深沟，疼得他龙吟震彻山谷，却依旧盘旋在阵地上空，不肯退半步。
木黎拄着法杖，膝盖已经在打颤。他和剩下的阵法师们拼尽全力往阵眼里灌灵气，嘴角的血止不住地流，滴在阵盘上，晕开一朵朵暗红的花。阵法节点一个个黯淡下去，像被风吹灭的灯，他却死死咬着牙，不肯松手——这是相柳和望舒用命换来的时间，不能断。
望舒站在箭楼顶端，墨绿衣裙被风吹得猎猎作响，裙摆上溅满了血。她不再是那个只会渡灵气的姑娘，建木生机从她掌心涌出来，化作绿色光雨洒在守军身上，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涣散的士气又被提了起来。她双手结印，青色藤蔓破土而出，缠住冲上来的敌军，净化光柱精准地砸在黑袍客身上，听得阵阵惨嚎。
“守住！等军师回来！”她的声音清越，却带着掩饰不住的沙哑，指尖的血顺着藤蔓往下滴，眼里却亮得惊人——她知道，自己不能倒，辰辉谷不能倒。
可防线还是在一点点收缩，光罩薄得像一层纸，敌军的喊杀声越来越近，绝望像潮水般往上涌。
虚无旋涡深处，相柳的意识已经模糊到了极致，眼前只剩那团不断搏动的黑暗核心——它像一颗活着的心脏，每跳一下，就有无数虚无法则往外扩散，冷得能冻僵神魂。
就在他快要彻底沉下去的时候，心神里那根线突然剧烈颤动起来！
是望舒！是辰辉谷的防线快撑不住了！她的气息里满是疲惫和决绝，像在告诉他：我撑不住了，等你……
内外交困，生死一线。
相柳残存的意识猛地爆发出一声无声的咆哮！
他不再压制体内的力量，反而主动引爆了那枚还不稳定的新生晶体！
“轰——！”
不算宏大，却带着诡异“存在感”的能量风暴，以他为中心炸开！这股力量里，有归墟的寂灭，有辰荣战魂的不屈，还有望舒渡给他的一丝建木生机，和周围的虚无能量撞在一起，像清水滴进滚油，瞬间炸了锅！
黑暗核心猛地一顿，那股漠然的意志第一次有了波动——是惊怒！它没想到，这么个“蝼蚁”，竟然敢闯进核心，还带着能污染它的“异物”！
“望舒！就是现在！”
相柳用最后一丝神念，朝着遥远的辰辉谷发出讯号。同时，他放弃了所有防御，将残存的肉身、神魂、修为，全都凝成像一道箭，悍然射向黑暗核心最中央的那一点——那里，是虚无法则最密集的地方，也是它的死穴！
箭楼上，望舒的心猛地一悸，相柳那带着决绝和托付的意念像惊雷般炸响！
她没有半分犹豫，紧握在手里的三枚寂灭源种瞬间爆发出刺目光芒！
“以木灵之名，引众生之念——定乾坤！”
她清叱一声，将全身的建木本源，连同守军们对家园的眷恋、对敌人的愤怒、不屈的战意，全都灌进源种里！三枚源种化作三道暗金流光，撕裂战场的烟尘，沿着那根无形的心神纽带，瞬间跨越万里，落在了极北冰原的三个关键节点上！
“噗！噗！噗！”
源种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烙印在虚无法则网上！里面的寂灭新生之力，像最烈的毒，瞬间蔓延开来，干扰、污染、甚至吞噬着周围的虚无法则！
“嗡——！！！”
极北冰原上空的巨大旋涡猛地一滞，随即发出惊天动地的震荡，像是整个世界都在哀鸣！旋涡转得越来越慢，表面布满了蛛网般的暗金裂纹，法则之网的编织被硬生生打断，甚至开始往回反噬！
“蝼蚁！安敢！”
黑暗核心里传来虚无之影暴怒的咆哮，它的降临进程被强行中断，受了重创！
几乎是同一时间，辰辉谷外的黑袍客们齐齐喷出黑血，周身的邪能瞬间溃散——他们和虚无的联系被切断，还遭了反噬！轩辕大军的攻势猛地一滞，脸上满是惊愕。
“军师得手了！反击！”石坚抓住机会，怒吼着挥起巨斧，带领守军冲了出去，士气如虹，竟把敌军逼退了数十丈！
望舒脱力地靠在箭垛上，脸色白得像纸，浑身都在发抖。她望着北方天空那片剧烈波动的异象，泪水混合着汗水滑落——她成功了，可相柳呢？
旋涡中心，相柳的意识彻底沉入黑暗。他的残破身躯像断翅的鸟儿，被狂暴的反噬能量卷着，往旋涡最黑的地方坠去，连最后一点气息，都快散了。
孤注一掷，乾坤逆转。
只是这胜利的代价，是他燃烧了自己，生死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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