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衡冷硬的眉眼在孩子们叽叽喳喳的包围中柔和下来。
他仔细地解开纸包，露出里面花花绿绿的水果糖和焦黄的动物饼干。
“排好队，每人都有。”他的声音依旧低沉，却带着难得的耐心。
一双大手仔细地给每个孩子分着零嘴。
轮到三姐那个怯生生站在角落的大闺女时，他特意多塞了两块糖，还轻轻拍了拍她的小脑袋。
杜玉娟看着这一幕，眼眶不由得发热。
她接过杜衡递来的瓜子，低声说了句：“谢谢衡子！”
这时赵大强也注意到了杜玉娟的情绪，笑着招呼：“玉娟来啦！快坐快坐，这一路背着孩子累坏了吧？”
苏国胜也赶紧起身给杜玉娟让座：“三妹这边坐，这边离火盆近，暖和。”
两个双胞胎立刻机灵地跑到杜玉娟身边，仰着小脸甜甜地喊：“三姨新年好！”
杜玉娟被这温暖的氛围感染，脸上的拘谨终于消散了些，伸手摸了摸两个侄儿的小脸：“真乖。”
叶蓁蓁将篮子里的红糖和糯米粉拿出来对杜玉娥说道：
“三姐带来的红糖和糯米粉正好，等会儿我给孩子们做红糖糍粑吃。”
“这敢情好！”
杜玉娥笑着应和，“孩子们可爱吃甜食了，蓁蓁你这主意好。”
这时，杜衡往火盆里添了根烧透了的木炭，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抬头对杜老爷子说：
“爷爷，有件事得跟您说。蓁蓁在县医院的工作，只请下来一周的假，初五就得回去上班了。”
杜老爷子闻言，手里的烟杆顿了顿，花白的眉毛微微蹙起：“初五？这么赶？”
他沉吟片刻，浑浊却清明的眼睛里闪过决断，当即转头对赵大强喊了一声：“大强！”
正跟苏国胜聊得火热的赵大强闻声立刻探过头：“爷爷，啥事？”
“你跟衡子，现在套上车，去叶家跑一趟。”
杜老爷子语气笃定，“把蓁蓁的爸妈都接过来！
闺女马上要回县里了，趁今儿个人齐，咱们两家正经过个团圆年！”
“哎！好嘞！”赵大强是个爽利性子，立刻站起身就去穿棉袄。
杜衡也默默站起，拿起墙上挂着的厚重棉外套，动作利落地穿上。
“等等，”杜老爷子又嘱咐一句，
“衡子，跟你岳父岳母说，是咱老杜家请他们来团年，务必把人接过来！”
牛车“吱吱呀呀”地驶出了院子。
灶房里，叶蓁蓁对此还一无所知，她正专注地将三姐带来的糯米粉倒入瓦盆，杜玉娥在一旁小心地兑着温水。
另一边，大姐杜玉芬正对着案板上的大鱼施展身手。
她握着菜刀的姿势干脆利落，刮鳞、去鳃、剖腹、清洗，一气呵成。
鱼腥味混着红烧肉的咸香站在灶房弥漫开来
约莫半个多时辰后，院门外传来了牛车的声响和熟悉的说话声。
叶蓁蓁正揉着糯米粉团，下意识抬头往窗外一瞥——就这一眼，让她整个人都愣住了。
只见她爸妈，正被杜衡和赵大强小心地搀扶着从牛车上下来！
她爸手里还提着一只被捆着脚、不停扑腾的老母鸡。
“爸！妈！”
叶蓁蓁惊呼一声，也顾不得满手沾着的湿糯米粉，几步就冲出了灶房，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惊喜，
“你们怎么来了？！”
叶母见到女儿，眼眶立刻就红了，上前紧紧握住她沾着米粉的手：
“是亲家爷爷……让衡子和大强特意去接的我们。
说你过两天就要回县里了，非得接我们过来一起热闹热闹……”
叶父站在一旁，看着女儿红润的脸庞和明显精神了不少的气色，眼中满是欣慰，他把手里的鸡往前递了递：
“你娘让带的，说给你补身子。”
杜老爷子这时已笑呵呵地迎了上来，声音洪亮：
“亲家公，亲家母，快请进，快请进！屋里暖和！
今天就等着你们来，咱们这年啊，才算真正团圆了！”
叶蓁蓁这才从巨大的惊喜中回过神，心里暖流翻涌。
她连忙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接过父亲手里的鸡，声音都有些哽咽：
“爸，妈，你们快进屋，堂屋里暖和！我正要做红糖糍粑呢？”
杜衡默默走到她身边，极其自然地接过那只还在扑腾的鸡：“你去陪爸妈说说话，灶房的活教给我。”
孩子们也呼啦啦地围了上来，双胞胎用清脆的童音喊着：“叶爷爷！叶奶奶新年好！”
大姐家那两个半大小子也机灵地端来了热茶。
赵大强和苏国胜忙着给叶父叶母让位置，杜玉芬和杜玉娥见状，也笑着开始炒菜。
原本就欢声笑语不断的杜家小院，因着叶家二老的到来，气氛更是达到了顶点。
叶蓁蓁挽着母亲的胳膊，看着这喧闹而温馨的一幕，只觉得鼻尖发酸，心里突然有点想上辈子的家人了。
杜老爷子站在堂屋门口，看着满院子忙碌的孙子孙女和两位亲家，饱经风霜的脸上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
叶蓁蓁将爸妈安顿在自己屋里热乎乎的炕头上，又端来碗热茶和一些瓜子点心。
叶母拉着女儿的手，低声问：“蓁蓁，在杜家……他们都对你好吧？
娘看你这气色，倒是比在之前红润了些。”
“好，都好。”叶蓁蓁拍拍母亲的手，心里暖融融的，
“杜衡他看着话少，心可细了。爷爷和姐姐们也都很照顾我。”
正说着，院子里传来孩子们兴奋的尖叫声和男人们爽朗的笑声。
叶蓁蓁探头一看，原来是杜衡和赵大强正带着几个男孩在院子空地上玩。
杜衡不知从哪里找出个旧铁环，正耐心地教小外甥用铁钩推着铁环在院子里跑，铁环滚过土地发出哗啦啦的清脆声响。
赵大强则用木头削了个陀螺，正用布条编的鞭子抽得陀螺在地上飞转，引得几个半大小子围着他直叫好。
“小舅舅，让我试试！让我试试！”
“别急别急，排好队，都有份！”
二姐夫苏国胜和爷爷也站在堂屋门口，也看得直乐。
“你看他们。”叶母笑着对叶父说，眼角漾开了细密的皱纹，
“咱蓁蓁这嫁过来，倒是比在家时还热闹。衡子看着不爱说话，对孩子倒是真有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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