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售货员看了看剩下的肉，全部放到秤上称了一下：“这还有三斤六两多一点，算你三斤半吧，肉票……”
杜衡利落地数好钱和肉票递过去。
他又眼尖地看到角落里还有几根剔得干干净净的大棒骨，虽然没肉，但熬汤极好。“同志，那骨头也一并称了吧。”
买好了面粉、肉和骨头，杜衡又去打了两斤散装的白酒，这才提着大包小包，和叶蓁蓁一起走出了供销社。
刚踏出供销社的门，一个熟悉的声音就在他们后面响起：
“蓁蓁……”
叶蓁蓁和杜衡同时转头。
只见赵文博站在不远处，手里提着个装着日用品的网兜，脸色有些复杂。
他穿着洗得发白、甚至有些邋遢的旧中山装，袖口也磨损得有起毛，与杜衡的挺拔利落、叶蓁蓁的气色红润形成了惨烈对比。
他的目光先是落在叶蓁蓁愈发娇艳动人的脸上，闪过一丝痴迷与不甘。
当目光瞥见杜衡手中那显眼的猪肉、白面和白酒时，喉咙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窘迫和难堪。
叶蓁蓁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对他那声逾越的“蓁蓁”十分不悦。
她眼神疏淡，语气平静无波：“哟！是赵老师啊。”
她刻意加重了职称，划清界限。
杜衡在听到那声“蓁蓁”时，眼神骤然一冷，锐利的目光死死钉在赵文博身上，仿佛要将对方刺穿。
他虽然没有说话，但周身的气压瞬间低了下去，握着东西的手紧了又紧。
他本能地向前半步，结实高大的身躯以一个充满占有欲的姿态，将叶蓁蓁半挡在身后。
他的目光沉静却带着不容侵犯的威压，直视着赵文博，无声地宣告着主权。
赵文博被杜衡的眼神看得心头一凛，又被叶蓁蓁的冷淡刺得脸上火辣辣的。
他努力想维持一点体面，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真巧，你们这是……买这么多东西？”
目光却不受控制地落在那些肉、白面和酒上。
这些东西，对他现在捉襟见肘的生活来说，简直是奢望。
他看着曾经痴恋他、现在却对他冷若冰霜的女人，越来越美，心里嫉妒得发狂。
凭什么她离开自己后，这个男人的伤就养好了？
凭什么自己却要沦落到这般田地？
“这不关你的事。”叶蓁蓁并不想与他多聊，直接切入正题，
“赵老师，既然碰上了，正好。你拖欠了几个月的钱，今天一并结清吧。”
赵文博脸上血色尽褪，眼神闪烁，支吾道：“蓁……叶同志，我……我身上没带那么多钱……”
他下意识又想用亲昵的称呼，但在杜衡冰冷的目光逼视下，硬生生改了回来，显得有些狼狈。
叶蓁蓁看了眼不远处的公社小学，语气不容置疑：“学校就在前面，我跟你去宿舍取。”
“我……我一会儿还有课！”
赵文博急忙找了个借口，脸上露出恳求之色，
“明天！明天我一定给你送到卫生院去！我保证！”
他心里飞快盘算着，绝不能让叶蓁蓁，尤其是让她那个丈夫看到自己现在住在那样破败逼仄的宿舍里，那点可怜的尊严将荡然无存。
同时，一股阴暗的念头升起——或许拖一拖，还能有机会单独见叶蓁蓁一面……
就在这时，杜衡低沉冷冽的声音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纠正和警告：
“赵老师，请称呼我爱人‘杜太太’或者‘叶医生’。”
他特意强调了“爱人”两个字，每一个字都像带着冰碴，砸在赵文博心上。
他看着赵文博那闪烁的眼神和推脱的言辞，心中冷笑。
这种拙劣的拖延伎俩和不愿掩饰的心思，让他极其不悦。
他的女人，岂是这种人可以肖想和纠缠的？
叶蓁蓁感受到身边男人散发出的冷意，知道他是吃醋了。
她不想在这种人身上多费时间，也不想杜衡因此动气。
于是顺着赵文博的话，把时间钉死：
“好，就明天。明天中午十二点半，我准时到你学校门口等你。希望赵老师这次言而有信。”
她刻意说了学校门口，而非宿舍，断了他的念想。
赵文博听到“学校门口”四个字，脸色变了变，在杜衡极具压迫感的注视下，只能硬着头皮应下：
“……好，一定。”
杜衡不再看他，仿佛多看一眼都嫌脏似的。
他一手提着东西，另一只手极其自然地、带着明确占有意味地揽住叶蓁蓁的肩膀，声音恢复了面对她时才有的温和，却足以让旁边的赵文博听清：
“我们走吧，媳妇儿，爸妈跟二哥他们该等急了。”
“嗯。”叶蓁蓁温顺地应了一声，依偎着他转身离开。
赵文博僵立在原地，眼睁睁看着那对般配的身影相携离去。
杜衡揽在叶蓁蓁肩头的手掌刺得他眼睛生疼，那句清晰的“媳妇儿”更像一记耳光扇在他脸上。
他死死攥紧了网兜，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明天……他得想办法，绝不能在他们面前，尤其是叶蓁蓁面前，彻底失了颜面！
杜衡那充满占有欲和维护的姿态，更是深深刺痛了他那点可怜的自尊心。
这时，供销社里走出来一个相熟的老师，看见他打了声招呼：
“赵老师，站这儿发什么呆呢？”
赵文博猛地回神，仓促地扯出个笑：“没、没什么，这就回去。”
他几乎是落荒而逃，连对方的目光都不敢面对。
另一边，杜衡揽着叶蓁蓁走出好一段路，确认那个令人不悦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视线里。
这才稍稍放松了手臂的力道，但手仍护在她身后。
“以后见到他，离远点。”杜衡声音低沉，带着未散尽的冷意。
叶蓁蓁侧头看他紧绷的侧脸，心里既好笑又温暖。
她故意逗他：“杜团长这是吃醋了？”
杜衡脚步一顿，垂眸看她，眼神深邃：“我媳妇儿这么好看，自然要看紧些。”
这话说得理直气壮，叶蓁蓁忍不住笑出声来。
她晃了晃他的手臂：“好啦，我眼里心里都只有你一个。
那种人，我多看一眼都嫌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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