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钩的余温仿佛还在指尖，二年级的日子便在秋高气爽中铺陈开来。课程表上多了“写话”和更复杂的数学应用，但对于陆星辰和林晓晓而言，最大的变化，是李老师在班里宣布要选举各小组的“小队长”。
小队长的职责是收发本组作业，带领小组完成清洁任务，臂膀上会别上一道鲜红的“一道杠”。在孩子们稚嫩的心中，那一道红杠象征着荣誉、信任和能力。
竞选采用小组内不记名投票。陆星辰和林晓晓同在第二小组。
消息宣布后，陆星辰就陷入了前所未有的亢奋与纠结。他偷偷观察着林晓晓，她依旧是那副平静的模样，仿佛对那道“杠”并不热衷。但陆星辰知道，如果小组里只能有一个人当小队长，那一定是晓晓。她作业最工整，成绩最好，做事最靠谱。
可是……他摸了摸自己胸前的红领巾，心里也痒痒的。他也想当小队长！想体验那种发号施令（虽然只是收发作业）、承担责任的感觉。他甚至偷偷在家对着镜子练习过：“同学们，请把作业交给我！”
这种渴望与对林晓晓的“忠诚”在他心里激烈交战。他几次想跟林晓晓说“我想选我自己”，又觉得这样好像背叛了他们的“革命友谊”和“二年级约定”。
最终，在投票前一天，他憋不住了，凑到林晓晓耳边，声音像蚊子哼哼：“晓晓……明天选小队长，我……我想选我自己。”说完，他紧张地看着她，生怕看到她失望的眼神。
林晓晓正在给新书包书皮，闻言，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抬起眼看他。她的眼神清澈，没有惊讶，也没有不高兴，只是很平静地问：“为什么？”
“因为……因为我也想为小组做点事！”陆星辰挺起小胸脯，努力让自己的理由听起来更充分，“我保证，如果我当上了，一定认真收作业，带头搞卫生！”
林晓晓看了他几秒钟，然后低下头，继续包书皮，淡淡地“哦”了一声。
就这么简单？陆星辰有点懵。他预想中的质问、失望全都没有出现。这让他心里更没底了。
-
投票在周一下午的班会课进行。每个孩子在小纸条上写下自己支持的人名。
陆星辰咬着铅笔头，内心天人交战。理智和友谊告诉他应该写“林晓晓”，但那个“一道杠”的诱惑和他自己的小私心，又让他蠢蠢欲动。最终，他心一横，飞快地在纸条上写下了“陆星辰”三个字，然后做贼似的把纸条揉成一团。
唱票开始。
“林晓晓。”
“林晓晓。”
“陆星辰。”
“林晓晓。”
……
结果毫无悬念，林晓晓以绝对优势当选第二小组的小队长。李老师将那道鲜红的“一道杠”别在林晓晓的臂膀上时，全班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陆星辰也跟着鼓掌，心里却像打翻了五味瓶，有为晓晓高兴，也有为自己落选的失落，更有一种做了“亏心事”的惴惴不安——他投了自己一票，这算不算违背了“互相帮助”的约定？
他偷偷瞄向林晓晓，她抚摸着臂膀上的“一道杠”，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眼神比平时亮了一些。
放学路上，陆星辰异常沉默，不像往常那样叽叽喳喳。他低着头，踢着路上的小石子。
“你怎么了？”林晓晓察觉到了他的异常。
陆星辰停住脚步，抬起头，眼圈有点红，声音带着哽咽：“晓晓……对不起。”
林晓晓疑惑地看着他。
“我……我今天选小队长，投了我自己……”他终于把憋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像是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随即又急忙补充，“但我不是不想让你当！我就是……就是也想试试……”
他说得语无伦次，等待着林晓晓的审判。
林晓晓安静地听他说完，并没有像他想象中那样生气或者不理他。她只是看了看自己臂膀上的“一道杠”，又看了看陆星辰那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平静地开口：
“我知道。”
陆星辰愣住了：“你知道？”
“嗯。”林晓晓点点头，“你想当，很正常。”她的逻辑简单而直接，“而且，你选你自己，说明你有想变好的心。这是好事。”
陆星辰彻底呆住了。他预想中的所有风暴都没有来临，晓晓就这么轻描淡写地……原谅了他？甚至还觉得是“好事”？
一种巨大的、混杂着愧疚和感动的情绪淹没了他。他鼻子一酸，眼泪终于掉了下来，不是委屈，而是释然。
“呜……晓晓，你真好……我以后一定都选你！我保证！”他一边抹眼泪一边发誓。
林晓晓看着他哭花的脸，从口袋里掏出纸巾递给他，语气带着点无奈的嫌弃：“别哭了。难看。”
-
这场小小的“信任危机”非但没有破坏他们的关系，反而让陆星辰对林晓晓更加“死心塌地”。他成了林晓晓这个小队长最得力的（也是最吵的）副手。
每天早读前，他雷打不动地帮着林晓晓收齐小组的作业本，虽然偶尔会漏掉一两本，或者把本子顺序弄乱；大扫除时，他抢着干最重的活儿，搬桌椅、拖地，干得满头大汗，就为了听到林晓晓一句“可以了”或者一个点头。
他甚至主动承担了每天擦黑板的“重任”，只因为有一次粉笔灰呛得林晓晓轻轻咳嗽了两声。
李老师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在一次家长联系册上，她写道：“陆星辰同学在协助小队长工作中表现出极强的责任感和集体荣誉感，与林晓晓同学的配合愈发默契。”
陆妈妈看到这条评语，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而林晓晓的那个蓝色笔记本上，星星贴纸又多了几颗。有陆星辰数学测验第一次考了90分得来的绿色星星，有他运动会参加接力赛为班级争得名次得来的橙色星星，还有一颗，是他某天神秘兮兮塞给她的、他自己用彩纸歪歪扭扭剪出来的粉色星星。
“这个是我做的！独一无二！”他当时骄傲地宣布。
林晓晓看着那颗边缘毛毛糙糙、形状也不太规则的粉色星星，还是把它贴在了本子上，就在那几颗“官方”星星的旁边。
秋意渐深，窗外的梧桐树叶已变得金黄。二年级的上半学期，就在小队长的红色标志、越来越多的星星贴纸，以及那个关于“竞选”的小小风波与和解中，平稳而温暖地度过着。
陆星辰偶尔还是会看着林晓晓臂膀上的“一道杠”心生羡慕，但他不再纠结。因为他知道，在他和晓晓的“约定”里，还有一种比“一道杠”更重要的东西，叫做——理解和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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