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女子的话音落下，周围却没有人立刻响应。
所有人都被那个地名镇住了。
乾清宫。
“你的意思是，让司马烬一个人，潜入皇宫，穿过无数怪物和无生道的老巢，去拿玉玺？”赵玄第一个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里充满了质疑，“这和让他去送死有什么区别？”
“他有守陵人的力量，可以最大程度地避开怨气的感知。”白衣女子回答，声音依旧平淡，“这是你们唯一的选择。”
“不。”
一个声音否定了她。
是司马烬。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白衣女子面纱下的视线，也转向了他。
“这个计划不行。”司马烬看着她，摇了摇头，“我确实可以规避怨气，但皇宫里，不仅仅有傀儡，还有灰衣人，还有无生道的高手。他们靠的不是怨气，是眼睛和耳朵。我一个人进去，一旦被发现，连一个能接应的人都没有，必死无疑。我死了，玉玺拿不到，所有人都得死。”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而且，你搞错了一件事。玉玺，不在乾清宫。”
白衣女子身形微动，似乎有些意外：“你凭什么这么说？”
“因为启动归墟大阵的总钥匙，必须和阵眼核心放在一起，才能随时镇压‘怨憎之源’。而真正的阵眼核心，不在皇宫地下，而在无名陵的主墓室里，在皇帝的身边。”司马烬说出了他在魂匣记忆中看到的真相，“玉玺，也在那里。灰衣人现在做的，只是在利用皇宫的龙气，建立一个引爆怨气的伪阵眼罢了。”
这个消息，让刚刚燃起一丝希望的众人，再次陷入了僵局。
无名陵。
那地方比皇宫更难进。他们刚刚才从里面九死一生地逃出来。现在，又要回去？
“那该怎么办？”赵玄的眉头紧锁，“难道我们杀回陵墓去？那里的守卫力量，比皇宫只强不弱。”
“不能都回去。”司马烬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脑中迅速形成了一个新的计划，“我们必须分头行动。”
他看向白衣女子：“你的计划，有一点是对的，那就是必须有人去吸引敌人的主力。”
他转向赵玄，说道：“赵大人，灰衣人真正的仪式地点在皇宫，但太庙是皇族祭祀之地，是龙脉的重要节点。我敢断定，那里一定有他布下的次级阵眼，用来辅助污染龙脉。我们去攻击那里。”
“由我和你，带领神捕司的弟兄们，佯攻太庙。动静要搞得越大越好，要让灰衣人以为，我们想破坏他的根本，逼他把主力调过去。”
赵玄立刻明白了司马烬的意图，但他的脸色却更加难看：“佯攻？我们这点人手，去佯攻，那就是拿命去填！这和送死也没区别！”
“对，就是送死。”司马烬直视着他的眼睛，语气没有丝毫退缩，“但我们的死，要有价值。”
他转过头，看向苏青檀和王大锤。
“真正的杀招，是你们。”
“青檀，你对京城暗道最熟。大锤，你武功高强，一身正气。由你们两个组成奇袭小队，在我们吸引住敌人注意力的时候，利用‘闻风阁’最隐秘的路线，潜回无名陵。”
王大锤一愣，指了指自己：“我们？回去找皇帝老儿要玉玺？”
“对。”司马烬看着他，眼神无比郑重，“楚安将军在陵墓里，他会接应你们。告诉皇帝，京城危在旦夕，天下危在旦夕，想要保住他的江山，保住他的命，就把玉玺交出来。”
整个计划被清晰地摊开在所有人面前。
这是一个疯狂的计划。
用一队人的性命，去赌另一队人能完成万分之一可能的任务。
“我不同意！”赵玄想也不想就拒绝了，“司马烬，我敬你是条汉子，但你不能拿我兄弟们的命去赌！他们是神捕司最后的火种了！”
他身后的几名捕快，虽然没有说话，但眼神中的畏惧和动摇，已经说明了一切。
他们不怕死，但他们怕死得毫无意义。
司马烬没有理会赵玄的激动，他只是平静地看着他，然后抬手指了指周围。
指了指那些倒塌的房屋，指了指远方血色的天空，指了指空气里散不掉的腐臭。
“赵大人，你看清楚。你的京城，你的秩序，已经没了。”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砸在赵玄的心上。
“你现在坚守的，是你作为神捕司指挥使的职责，你想保护你的手下。我明白。”
“但现在，不是讲职责的时候，是求活命的时候。为我们自己求活命，为这座城里可能还活着的百姓求活命，为这个天下求活命。”
“这是唯一的生机。”
司马烬向前走了一步，站到赵玄面前，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赵大人，你的秩序已经崩溃。现在，你愿不愿意用你和你手下的命，去赌一个新的黎明？”
赌一个新的黎明。
这几个字，让赵玄浑身一震。
他看着眼前这个比他年轻太多的书生，这个不久前还需要他庇护的缉事郎，此刻却站在这里，规划着一场决定天下命运的豪赌。
他眼中的平静和决绝，让赵玄感到了一丝灼痛。
是啊，秩序已经没了。
神捕司没了，朝廷没了，京城也没了。
他还在这里坚守着那可笑的“职责”，保护着几个残兵败将，又有什么意义？
赵玄沉默了很久，周围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看着他，等待着他的决定。
终于，他抬起头，看了一眼身边仅存的几名兄弟，他们的脸上，有疲惫，有恐惧，但更多的是一种麻木的绝望。
他不能让他们就这样麻木地死去。
他们是神捕司的捕快，就算死，也应该死在冲锋的路上。
赵玄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地，抽出了腰间的佩刀。
那把跟随他多年的刀，在血色的光下，依然笔直。
“呛啷”一声，他将刀鞘扔在了地上。
他对着司马烬，郑重地单膝跪下，将刀横于胸前。
“神捕司，为国为民！”
他的声音，沙哑，却充满了力量。
“愿随司马大人，死战！”
他身后，那几名原本已经心生死志的神捕，看着自己的指挥使，看着他手中的刀，眼中那层麻木的死灰，渐渐被点燃。
“愿随司马大人，死战！”
“愿随司马大人，死战！”
他们一个个拔出了自己的刀，齐刷刷地单膝跪地，声音汇成了一股洪流，在这片死寂的废墟之上，重新燃起了属于神捕司的魂。
计划，就此定下。
白衣女子看着这一幕，自始至终没有说话，只是在赵玄跪下的那一刻，她轻轻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司马烬的方案。
队伍很快分成了两队。
司马烬、赵玄和剩下的五名神捕司精英，将前往太庙，制造混乱。
苏青檀和王大锤，则准备动身，潜回无名陵。
临走前，苏青檀走到了司马烬的面前。
她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深深地看了司马烬一眼。
那一眼里，有太多东西。有担忧，有决绝，有信任，还有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情愫。
司马烬也看着她，他想说“小心”，想说“活着回来”，但话到嘴边，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在这样的局面下，任何承诺和叮嘱，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能做的，只有点了点头。
苏青檀也点了点头，然后毫不拖泥带水地转身，对着王大锤说：“走了。”
王大锤扛着他的铁尺，走到司马烬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先生，放心，俺一定把那玩意带回来。你和赵大人，也多保重。”
说完，他便大步跟上了苏青檀的背影。
两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纵横交错的废墟巷道之中。
司马烬一直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直到再也看不见。
他知道，这一别，或许就是永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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