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交织的光芒散去了。
院子里，一切都归于平静。
一个身影，半跪在司马烬之前站立的位置。正是那个灰衣人。
他的衣服已经变成了碎片，露出下面干枯的皮肤。皮肤上布满了烧灼和撕裂的痕迹，黑色的血液从伤口中渗出，却没有滴落，反而被他的身体重新吸收。
他没死。
司马烬的心沉了下去。那一击，融合了“审判”与“净化”两种力量，是他能想到的最强手段，却依旧没能杀死对方。
灰衣人缓缓地抬起头，发出了一阵低沉的，像是破风箱拉动般的笑声。
他身上的气息，非但没有因为重伤而衰弱，反而变得更加诡异和强大。那枚破碎的黑色玉佩中蕴含的“怨憎之核”的力量，似乎并没有被摧毁，而是被他因祸得福，彻底吸收进了自己的身体。
他看着司马烬，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杀意和一种扭曲的兴奋。
“很好……”他沙哑地开口，“你们成功地，激怒了道主……”
他站了起来，身体因为伤势而有些摇晃，但那股庞大的压力却比之前更盛。
他准备痛下杀手了。
就在这时——
“嗡——”
一声悠长而沉重的钟鸣，从皇宫的方向传来。
那声音不像钟，更像是一头远古巨龙在临终前的最后一声长吟。声音穿透了整个京城，让那座由怨气和死气构成的护城大阵，都为之停滞了一瞬。
也就在这一瞬，一个急切的声音，直接在司马烬的脑海中响起。
是楚安。
“陛下……快不行了。速归！”
灰衣人的脸色，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变化。他猛地抬头望向皇宫，眼中的杀意和兴奋瞬间被一种惊疑和焦躁所取代。
他看了一眼司马烬等人，似乎在权衡什么。
最后，他放弃了眼前的猎物。
他不能再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灰衣人没有多说一个字，整个身体化作一道扭曲的黑光，冲天而起，以一种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向着皇宫的方向疾冲而去。
笼罩在“三槐居”上空的压力，骤然消失。
殿内的白衣女子“噗”地喷出一口鲜血，维持着法阵的双手无力地垂下，整个人的气息萎靡到了极点。
“走！”司马烬没有丝毫犹豫，他扶起苏青檀，对着殿内所有人喊道，“回太庙！”
王大锤挣扎着站起来，扛起已经脱力的白衣女子，一行人不敢有片刻停留，冲出破败的道观，向着来时的路，向着那座无名的陵墓，飞速返回。
……
陵墓中。
老皇帝躺在石床上，已经气若游丝。
他胸口的起伏几乎看不见，脸上那种属于帝王的威严已经完全褪去，只剩下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最后的衰败。
楚安跪在床边，眼圈发红。
看到司马烬等人返回，老皇帝原本已经涣散的眼神，重新凝聚起了一丝光芒。
他对着司马烬，艰难地抬起了手。
司马烬快步上前，跪在了床的另一边。
老皇帝枯槁的手，颤抖着，将一方温润的玉玺，塞进了司马烬的手中。
传国玉玺。
“玉玺……是阵眼的钥匙……”
皇帝的声音，轻得像一阵风，但每一个字，都清晰地传入司马烬的耳中。
他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司马烬，眼中带着最后的嘱托和恳求。
“朕的命……是启动它的……最后一道程序……”
“去……去藏书阁……”
“阻止……他……”
最后一个字落下，老皇帝的手，无力地从司马烬的手中滑落。
他头一歪，眼中的最后一丝光芒，彻底熄灭了。
他停止了呼吸。
大钰王朝的皇帝，龙驭归天。
楚安伏在地上，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压抑的哭声在空旷的陵墓中回荡。
司马烬握着那方还带着皇帝体温的玉玺，心中没有悲伤，只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
就在此时，异变再生。
一道璀璨夺目的金光，从老皇帝的身体中升起。那不是魂魄，而是更纯粹的东西，是一个帝王一生所承载的国运与龙气。
那道金光没有消散，而是在空中盘旋了一圈，然后决然地，完全融入了司马烬手中的传国玉玺之中。
玉玺，光芒大盛。
温润的玉石变得滚烫，散发出让人无法直视的光芒。
司马烬感觉自己握着的不是一块玉，而是一颗小小的太阳。
下一刻，一声低沉的轰鸣自地心深处传来，整座陵墓都随之剧烈地颤抖起来。
细碎的石子与尘土从穹顶簌簌落下，在这股震动之中，司马烬手中的传国玉玺光芒更盛。
玉玺的光辉仿佛拥有生命，径直投射到四周的石壁之上。
那些原本被岁月磨蚀得模糊不清的刻痕，在光芒的触碰下，竟像是被注入了灵魂，骤然苏醒。
第一笔刻痕被金光点燃，紧接着是第二笔、第三笔，宛如有一支无形的巨笔，正用熔化的黄金重新描摹着墙壁上古老的痕迹。
无数发光的线条挣脱了石壁的束缚，化作一道道流光，在坚硬的墙体表面上飞速游走。
它们如同奔腾的金色溪流，从陵墓的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在空中进行着一场令人眼花缭乱的穿梭与交织。
光线彼此缠绕，勾勒，以一种超乎想象的精密速度进行着组合与排列。
这奔流的光芒最终找到了它们的归宿——正对石床的那面主墙。
所有的金色线条在此汇聚，最终构成了一副覆盖了整面墙壁的，巨大而复杂的阵图。
这便是归墟大阵最完整、最原始的形态，与苏青檀之前所见的，那被污染的血色网络截然不同。
司马烬的目光，却并未在整个阵图的宏伟上停留，而是被其最核心的位置牢牢吸引。
他死死盯住所有线条的交汇点，心脏不由自主地收紧。
在那里，一抹不祥的红光正从金色的阵眼中心渗透出来，缓缓浮现出一个他从未见过的徽记。
那绝非“无生道”的任何一个标志，其形态更加邪异，更加古老。
那是一个由无数扭曲的肢体和痛苦的面孔纠缠在一起，共同组成的一个狰狞的、不可名状的兽头。
那无数张面孔的表情凝固在极度的痛苦之中，它们的哀嚎仿佛跨越了时空，无声地在司马烬的脑海中炸响。
这狰狞兽头的眉心正中，一个截然不同的符号被深深地烙印其上。
那是一个古老的，笔画峥嵘的符文，它所代表的含义，是“献祭”。
司马烬看着那个徽记，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厌恶和恐惧油然而生。
他知道，这才是“无生道”的根源。
这才是“道主”真正的徽记。
终局之战，正式拉开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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