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京城彻底失联，那道精神桥梁的断裂，让司马烬的脑中只剩下一片空洞的回响。情况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控制。他看着眼前巨大的冰晶，看着其中沉睡的银发少女希里安，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落在了他的肩上。
唤醒她，北境会在瞬间被无法控制的力量撕碎，王大锤、白姗，包括他自己，都将化为齑粉。
不唤醒她，任由那癫狂的乐曲继续，整个世界都将归于死寂，苏青檀所在的京城，他所珍视的一切，都将在那片灰白中终结。
这是一个死局。一个由“艺术家”精心布置，让他无路可走的死局。
“咳咳……”
身旁，白姗虚弱的咳嗽声打断了他的思绪。她靠着司马烬的腿，脸色苍白，但眼神却异常明亮。
“净化道统的古籍中……曾有记载……”她的声音很轻，断断续续，“一些极为古老、强大的原生意识体，它们的梦境……本身就是一个独立的世界。有自己的法则，自己的生灵……甚至，自己的‘罪’。”
这句话，像一道闪电，劈开了司马烬脑中的迷雾。
一个疯狂的，近乎不可能的念头，在他的心中升起。
他一直以来，都在现实的框架内思考如何破局。但如果，战场本身就可以改变呢？
司马烬的目光从冰晶上移开，他低头看着白姗，眼中不再有迷茫，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决绝的光。
他放弃了在现实中做出选择。
“我们不唤醒她，也不让她继续沉睡。”司马烬的声音不大，却无比坚定，“我们……进入她的梦里，去审判她的‘噩梦’！”
***
京城，张家府邸。
包围圈正在无声地收缩。
赵玄、闻风阁的好手、卫戍部队的士兵……一张张曾经熟悉的面孔，此刻都化作了没有思想的杀戮工具。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每一步踏出，都让苏青檀的活动空间缩小一分。
柳夫人站在圈外，脸上带着欣赏的微笑，看着这场由她亲手导演的“围猎”。
苏青檀没有动。
她的手稳稳地握着剑，呼吸平稳，眼神在四周的人群和庭院的布局中快速扫过。
她想起了司马烬。想起了在清风茶楼的后院里，两人合作查案时，司马烬对她说过的那些关于机关术的话。
“任何建筑，尤其是大户人家的府邸，在建造之初，都会预留一些不为人知的通道。或是为了逃生，或是为了藏匿。这些通道的开关，往往会伪装成最不起眼的装饰。”
她的目光，最终定格在庭院东南角，一处假山流水景观的底座上。那里，有一块砖石的颜色，比周围的要深上那么一丝，上面雕刻的纹路，是一只倒悬的蝙蝠。
在机关术的语境里，“倒福”即“到府”，是欢迎之意，但也是紧急通道中“由此入府”的隐秘标识。那是张家为自己准备的火灾逃生密道。
就是那里。
苏青檀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判断。她不能硬拼，与这些不知疲倦、没有痛觉的傀儡缠斗，最终只会被活活耗死。
她必须动。
在赵玄的长刀即将递到她面前的一瞬间，苏青檀动了。
她没有后退，反而向前猛地踏出一步，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扭转，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赵玄的刀锋。同时，她手腕一翻，剑柄狠狠地撞在赵玄的手肘关节上。
赵玄的身体晃了一下，攻击的节奏出现了一瞬间的停滞。
就是这个瞬间。
苏青檀脚下发力，整个人如离弦之箭般冲向东南角。她没有去攻击任何一个傀儡，她的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块砖石上。
柳夫人的眉毛微微挑了一下，似乎对苏青檀的举动有些意外，但随即又恢复了那副看戏的表情。
“想跑？”她轻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玩味，“我的剧场，可没有出口。”
苏青檀没有理会她。在冲到假山前的瞬间，她将长剑插入地面，借力翻身，一脚精准地踢在那块雕着倒悬蝙蝠的砖石上。
只听“咔”的一声轻响，假山旁的地面，一块石板无声地向旁边滑开，露出了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苏青檀没有任何犹豫，立刻翻身跃入。
在她身影消失的下一秒，数十把刀剑同时劈下，重重地砍在洞口边缘的石板上，迸射出无数火星。
黑暗的通道里，苏青檀迅速稳住身形。她能听到上方传来的、傀儡们挪动脚步的整齐声响。
她暂时安全了。
但她知道，这只是开始。在这座已经被柳夫人完全掌控的府邸里，她像一只闯入了蜘蛛网的蝴蝶，每一次挣扎，都可能触动新的陷阱。
她拔出长剑，开始在危机四伏的府邸之下，与那位疯狂的艺术家，展开一场致命的周旋。
***
北境，冰川核心。
“你守着我的身体。”司马烬对白姗说道。
白姗点了点头，她盘膝坐下，开始运转道统中为数不多的守护心法，为司马烬护法。
司马烬站起身，走到了那块巨大的冰晶面前。
他伸出手，将手掌按在了冰晶之上。
一股寒意顺着掌心传来。
他闭上双眼，心神沉入意识深处。宏伟的阎罗天子殿在他意念中显现，但这一次，他没有坐上那张审判众生的宝座。
他站在大殿的中央，将阎罗殿本身，当成了一个跳板，一个能够跨越现实与虚幻的桥梁。
“以我判官之名，入梦！”
他调动起所有的神力，不是为了审判，而是为了撕开一道通往另一个世界的裂口。
一股巨大的吸力从他的手掌处传来，他的灵魂，正被强行从身体中剥离。这个过程充满了撕扯感，但他咬紧牙关，任由那股力量将他的意识拉向一个未知的深渊。
就在他灵魂离体的瞬间，一直安静地躺在他怀中的传国玉玺，突然发出一阵温和的微光。
一道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金色龙魂之力，从玉玺中游离出来，悄无声息地附着在了司马烬那半透明的魂体之上。
这道龙魂之力迅速包裹住他的灵魂，形成了一层淡金色的薄膜，成为了他此行唯一的护身符。
下一刻，司马烬的意识彻底沉入黑暗。
他的灵魂，如同一颗坠落的流星，投向了一个由纯粹梦境构成的，未知而危险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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