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在海底洞窟中成型的灰色漩涡，其影响在第一时间就显现在了现实世界。
望海郡的海岸线，以一种不合常理的速度向后退去。原本停泊在近海的渔船，一艘接一艘地搁浅在裸露出的海床上。无数的鱼虾在滩涂上徒劳地蹦跳着。
紧接着，退去的海水并非回涌，而是从远方的海平面上，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向上拉扯。
一道连接着天空与海洋的巨大水龙卷，开始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成型。它疯狂地旋转，将亿万吨的海水吸入高空。天空迅速被厚重的乌云覆盖，白昼在顷刻间化为黑夜，电光在云层中穿行，却没有雷声，只有海水被撕扯的巨大轰鸣。
整个望海郡，都在这末日般的景象面前颤抖。
这不是通往“深海之神”国度的星门。这是一条通往“画师”所在维度的，单向的、吞噬一切的管道。
驿馆房间里，司马烬撑着墙壁站了起来。他擦去嘴角的血迹，眼神里没有了刚才的虚弱，只剩下一种决然。
他弄巧成拙了。
他的审判加速了祭司的死亡，而祭司的死亡，成了引爆这场灾难的最终导火索。他引来了一个比预想中可怕万倍的灾难。
“我失算了。”他对自己说，也是对身旁的两人说。
但他没有时间懊悔。
“苏青檀。”他看向身旁神情严肃的女子，语速极快地下达指令，“立刻动用‘闻风阁’在全国的所有力量，向朝廷、向所有沿海州府发布最高等级的灾难预警。告诉他们，这不是天灾，是人祸。组织所有能组织的人，立刻撤离海岸，越远越好。”
“明白。”苏青檀没有问任何多余的问题。她立刻转身，从怀中取出一只小巧的信鸽，在鸽腿的信筒中塞入一张写着暗语的纸条，直接从窗口放飞。信鸽没有飞向远方，而是在空中盘旋一圈后，化作一道光芒消失了。这是“闻风阁”最高效的紧急传讯方式。
王大锤提着碎星斧，大步走到窗前。他看着远处那根仿佛要将天地都捅个窟窿的巨大水柱，胸膛剧烈地起伏，双眼因为愤怒和战意而变得通红。
“先生，那是个什么鬼东西？”他瓮声瓮气地问。
“一个通往地狱的洞。”司马烬回答。
“那俺就去把这个洞给它劈了！”王大锤怒吼一声，身上的气势毫无保留地爆发出来。他提着斧头，转身就要冲出去。他竟真的想凭一己之力，去对抗那毁天灭地的景象。
“站住！”司马烬厉声喝道，“蛮力无用！你就算能劈开山，也劈不开一个通往另一个世界的法则！”
王大锤的脚步停下了。他回头看着司马烬，眼神里满是不解和焦躁：“那怎么办？先生！就这么看着它把咱们这块地都给吞了？”
“当然不。”司马烬强行压下魂体传来的阵痛，他从怀中取出了几样东西。
一件，是当初在京城郊外，那位神秘的星辰神教女祭司赠予他的，一枚温润的、内部闪烁着星光的石头，名为“星辰石”。
另一件，是“铁疯子”在重铸碎星斧后，交还给他的那块“破军斧”设计图的金属残片。
“我在那祭司的记忆里，看到了一些破碎的片段。”司马烬的声音沉稳下来，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渊民的传说里，一直有一个真正的‘龙门’。那不是一个虚无缥缈的概念，而是一个真实存在的、可以穿梭不同空间的古老造物。只不过在漫长的岁月中，它早已遗失，渊民自己也找不到。它们想用祭祀打开的，只是一个仿制品。”
他将那块星辰石与金属残片放到了一起。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两件物品像是两块严丝合缝的拼图，完美地嵌合在了一起。星辰石上的星光亮起，照亮了金属残片上那些古朴的纹路。
原本毫无意义的纹路，在星光的照耀下，组合成了一个复杂而玄奥的坐标图案。
“这是……”苏青檀走过来，看着那发光的图案，也感到了其中的不凡。
“这是‘龙门’的坐标。”司马烬做出了判断，“这是唯一的机会。那个灰色的漩涡，只是一个单向的吞噬通道。我们必须找到真正的‘龙门’，利用它‘逆流之门’的力量，从根源上，强行切断这片空间与‘画师’之间的联系！”
“可这坐标，我们要怎么用？又要去哪里找这个‘龙门’？”王大锤问道，他终于明白了司马烬的意图。
司马烬的目光，落在了他手中的碎星斧上。
“你的斧头，是用与星辰石同源的星核碎片铸成。”司马烬抬起头，直视着王大锤的眼睛，“当它的能量被你催动到极致时，就能激活这个坐标。它会像灯塔一样，在现实中，为我们短暂地‘锚定’出那扇‘龙门’的真正位置。”
天地的震动越来越剧烈。驿馆的房梁开始落下灰尘，远方传来山体崩塌的闷响和无数人惊恐的尖叫。
末日，已经降临。
司马烬看了一眼窗外那正在吞噬世界的灰色龙卷，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走，我们出海。”
三人没有片刻犹豫，冲出了摇摇欲坠的驿馆。街道上一片混乱，人们在奔跑，在哭喊，在绝望。
他们没有理会这些，径直冲向了那片正在迅速消失的海岸。他们找到了一艘还未完全搁浅的小船，合力将其推入海中。
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小船周围的海水，不再是向前涌动，而是被一股巨大的吸力，带着小船一起，向着那道通天水柱的方向，逆流而去。
小船在被吸向天空的海流上疾驰，速度越来越快。
司马烬站在船头，衣衫被狂风吹得猎猎作响。他看着风暴的中心，那个由纯粹的“抹除”之力构成的黑暗入口，对身旁紧握着碎星斧的王大锤，发出了最后的指令。
他的声音不大，却盖过了所有的轰鸣，清晰地传到了王大锤的耳中。
“大锤，准备好！”
“该是你这开天辟地的神将，真正开一次‘天门’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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