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洲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脑子里还在嗡嗡作响。刚才那短暂却深刻的连接，让他仿佛亲身经历了一遍王伟那令人窒息的绝望。那张年轻却布满恐惧的脸，和那两个破碎的音节，像针一样扎在他心里。
“别发愣，抓紧时间。”秦渊的声音在他脑中响起，依旧冷静，但尾音里压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看看还能不能挖出点有用的。至少得弄明白，我们面对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它的根脚在哪。”
顾洲咽了口唾沫，喉咙干得发疼。他看着那团几乎要消散的灰影，心里一阵发怵。还要再来一次？刚才那种冰冷绝望的感觉他可不想再体验第二回。
但秦渊说得对，他们需要信息。
他深吸一口气，再次伸出手，颤抖着触向那团微弱的能量。这一次，连接似乎顺畅了一些，不再有最初的强烈冲击，但那股深沉的疲惫和恐惧依旧浓郁得化不开。
他努力集中精神，试图传递出友好的意念，同时像翻书一样，在那些破碎的意识碎片中搜寻有用的信息。
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更多的碎片涌来，模糊而混乱。
加班……无止境的加班……屏幕上的代码扭曲成令人头晕目眩的旋涡……
心脏猛地一抽，剧痛……倒在键盘上……冰冷的触感……
醒来……却无法离开……被困在这小小的方格之间，像被无形的墙壁锁住……
看着新的人来来往往，却无人能看见他，听见他……
孤独……永恒的孤独……
一个名字的碎片闪过，王伟。
一个公司的logo并非迅科，而是一家早已倒闭的名字很绕口的互联网创业公司。
顾洲的心沉了下去。果然，王伟和赵淑琴一样，都是这间办公室，或者说这栋楼的牺牲品。所以那些旧新闻里语焉不详的“猝死员工”，指的就是他，而迅科的赵淑琴，是后来的受害者。
那……那些异常现象呢？顾洲努力将意念聚焦于此。
短暂的沉默后，更清晰的画面传来：
他看到王伟无数次徒劳地试图敲击键盘，希望有人能注意到异常的声音。
他看到王伟耗尽微薄的力量，在冰冷的屏幕或玻璃上凝结出霜花，拼出那个唯一的单词hELp。
他看到王伟在自己的电脑上留下那段循环的代码。
甚至那次掐脖子……传来的是一阵剧烈失控的能量波动，混杂着极度的焦急和一种……被外力扭曲干扰的陌生感！仿佛当时有另一股力量猛地介入，将他的求救信号扭曲成了攻击行为！
顾洲猛地明白了，一切都有了解释！
王伟从未想害人。他所有的行为，都是在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呐喊。那些看似恐怖的现象，只是一个被困绝望的灵魂，在自身能量被不断吸食压制的情况下，所能做出的最笨拙又最努力的求救。
而他求救的原因……
一股远比之前所有情绪都更庞大、更阴冷的恐惧感，如同冰海下的暗流，猛地席卷了顾洲的意识。
那是一种无处不在令人灵魂颤栗的窥视感。
一种冰冷且贪婪的吸吮感，仿佛有什么东西正趴在他的灵魂上，津津有味地品尝着他的绝望和恐惧。
他看到……不，是感受到……一个巨大的、黑暗的、旋转的“旋涡”，深藏在这栋楼的核心深处。它散发出无穷的吸力，不仅牢牢锁住了王伟和赵淑琴这样的地缚灵，甚至连一些只是偶然路过比较弱小的游魂，都无法挣脱，被无情地拖入其中，成为它的食粮。
它不需要直接杀害活人，它只需要圈养这些充满负面情绪的灵体，然后……享受它们永无止境的痛苦，吸食它们散发出的绝望能量。
那些更恶劣充满恶意的幻象，比如血泪照片，比如那声冷笑……恐怕才是那个捕食者的手笔！是它在玩弄猎物，是它在享受这场盛宴！
顾洲看不真切那旋涡的具体形态，只能感受到那种纯粹的、冰冷的、贪婪的恶意。它没有具体的形状，更像是一种规则的体现，一个能量的黑洞，一个以痛苦为食的存在。
就在这时，王伟那本就微弱的灵体猛地一阵剧颤。像是被无形的鞭子狠狠抽打了一下！
一股无法言喻且极致恐惧的情绪如同海啸般通过连接冲垮了顾洲的意识！
那不是面对加班压力的恐惧，不是对死亡的恐惧，而是某种更低等的生物遇到了天敌，面对绝对无法抗衡的存在时，源自灵魂本能最彻底的战栗！
顾洲听到了王伟最后传来几乎被恐惧撕碎的意识碎片，断断续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它……醒了……”
“找……到了……”
“呃啊啊啊——！”
连接被一股蛮横到极点的力量猛地掐断！
顾洲脑袋里嗡的一声，像是被重锤狠狠砸中，眼前瞬间发黑，一股温热的液体从鼻腔里涌出。他闷哼一声，身体软软地向后倒去，意识模糊间只感觉到那股冰冷的恶意如同实质的海啸，轰然拍来！
“真是……麻烦！”
一声带着明显不耐的低斥在耳边炸响，但动作却快得惊人。
下一秒，一只有力的手臂猛地箍住他的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几乎是粗暴地将他整个人从地上捞了起来。
冰冷的恶意如同实质的潮水在他们身后汹涌追来，所过之处，灯光噼啪熄灭，电脑屏幕瞬间黑屏，空气仿佛都凝结出冰霜！
但秦渊的速度更快！
顾洲只觉得一阵强烈的失重感，眼前尽是空间被急速跨越的扭曲感。在那极致的速度中，他模糊地感觉到抱着他的手臂异常稳定，甚至在他下意识因为恐惧而蜷缩时，那手臂似乎极其短暂地收紧了一下，将他更牢地固定住，避开了身后追来的最冰冷的冲击。
几乎是同一时间，冰冷的夜风猛地灌入他的口鼻，呛得他剧烈咳嗽起来，意识也稍微清醒了一点。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那支撑着他的力量骤然消失。
他感觉自己被毫不客气地扔在了坚硬冰冷的人行道上，屁股着地，摔得他龇牙咧嘴，差点把刚才那点清醒又给震没了。
他踉跄着爬起来，惊魂未定地抬头，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鼎盛国际大楼外冰冷的人行道上，远离了那扇旋转的玻璃大门。
顾洲双腿发软，几乎站不住，扶着旁边的路灯杆才没瘫下去，心脏跳得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他转过头，看到秦渊站在他身边，面色冷凝如冰，那双红眸正锐利地盯着鼎盛国际大楼的某一层，眼神深处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丝被挑衅的怒意。
“它……它发现我们了……”顾洲声音颤抖，语无伦次，“王伟……王伟他……”
“嗯。”秦渊只回了一个单音节，但他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几乎让周围的空气都凝滞了，那种无声的愤怒比任何咆哮都令人心悸。
然而，在他微微偏头的瞬间，眼角的余光似乎极快地扫过顾洲还在流血的鼻子，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他们的探查，终究还是彻底惊动了那个藏在最深处以绝望为食的恐怖存在。
它，已经彻底苏醒了。并且，毫不掩饰地锁定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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