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阳光被厚重的防弹玻璃过滤，在十六层东侧走廊投下近乎奢侈的静谧光斑。推着清洁车拐过转角，冉秋淑立刻察觉到空气的异样。
气氛变化：权力的结界
这里的空间陡然开阔。天花板更高，悬挂着极具设计感的艺术吊灯，脚下是厚实得能吸走所有杂音的深色羊绒地毯，每一步都像踩在云端，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空气中弥漫着清冽的雪松与琥珀调香氛，不再是公共区域那种甜腻的标准化气味。往来的人骤然稀少，但每一个都步履生风，穿着剪裁考究的西装或套裙，脸上带着一种经过精密计算的、介于专注与疏离之间的表情。他们很少交谈，即使有，也是压低的、简短高效的交流，眼神锐利，仿佛时刻在衡量价值与风险。这里是龙渊集团真正的心脏地带，高管区的外围走廊，一道无形的结界，将喧嚣与凡尘隔绝在外。
方既朔登场：众星拱月
就在这时，前方转角传来一阵密集而规律的脚步声，夹杂着快速、清晰的汇报声。一股无形的气场先行涌来，让原本就稀少的空气更显凝滞。
副总裁方既朔在一行人的簇拥下，出现在走廊尽头。他走在最中心，如同航行的核动力破冰船，劈开宁静的海面。一身深灰色的意大利高定西装，贴合着他挺拔修长的身形，每一道褶皱都透着精心打理的痕迹。头发一丝不苟地向后梳去，露出饱满的前额和一双深邃锐利的眼睛。他神情冷峻，下颌线绷紧，正微微侧头听着身旁助理的快速低语，偶尔颔首，或吐出一两个简短的指令，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
他身边的团队，男男女女，个个精英范十足，步伐迅疾，神情专注，如同紧密环绕恒星运行的行星，所有的能量和注意力都聚焦在中心那人身上。他们构成的整体，散发出一种高效、强大、近乎排他的精英气息，与这层楼静谧奢华的环境融为一体，成为权力景观的一部分。
第一次“碰撞”：尘埃的触怒
冉秋淑正背对着他们，跪在冰凉的大理石墙裙边。她发现了一块粘在地毯与墙脚线接缝处的、干涸难缠的污渍，可能是口香糖，也可能是某种黏稠的饮料渍。她正用指甲裹着湿布，费力地一点点抠刮，整个身体的重心都压得很低，专注于眼前的方寸之地。
方既朔一行人速度很快，转眼已到近前。冉秋淑沉浸在清理工作中，加之厚地毯吸收了大部分脚步声，未能及时察觉并完全让出通道。她的清洁车和跪地的身体，占据了一部分通道空间，虽然不足以阻挡通行，但显然不够“宽敞得体”。
方既朔的脚步甚至没有丝毫的停顿或迟疑。只是在即将与她擦身而过的瞬间，他那双锐利的眼睛余光扫到了这个挡路的“障碍”，极其轻微地、几乎不可见地皱了一下眉。那并非愤怒，更像是在欣赏一幅名画时，突然发现画框上落了一只苍蝇般的、转瞬即逝的厌烦。
甚至无需他开口或示意，紧随其侧后方的、一位机敏的男下属立刻抢前半步。他没有提高音量，但用一种不高却极具穿透力、带着明显训诫意味的语调，对着冉秋淑的后背说道：
“让一下！没看到方总过来吗？”
语气中的不耐烦和居高临下，如同在驱赶一只不识趣的流浪猫。
眼神的交汇：冰冷的漠然
冉秋淑身体一僵，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呵斥惊到。她慌忙停下动作，低着头，手脚并用地向旁边蜷缩，让出更宽的道路，嘴里用浓重的口音下意识地喃喃道歉：“对、对不起……俺没注意……”
在挪动身体、下意识抬头的瞬间，她的目光，与正从她身前半步之遥走过的方既朔的眼神，有了一刹那极其短暂的交汇。
他的目光掠过她，没有任何情绪的涟漪。没有愤怒，没有不满，甚至没有一丝好奇或打量。那是一种彻头彻尾的、居高临下的漠然。就像一个人走过路边，不会在意脚下是否踩到了一粒石子，更不会去关心那石子是圆是方。在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她读不到任何属于“人”的互动，只有一种看待“碍事物品”的冰冷评估，以及一丝更隐晦的、仿佛担心她身上沾染的灰尘或污渍会亵渎了他周围洁净空气的、本能般的嫌恶。
视线交汇不足半秒。方既朔就像拂去一粒微尘般，脚步没有丝毫紊乱，神情没有任何变化，径直从她身边走了过去。他身后的团队也鱼贯而过，没有人再多看她一眼，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内心波澜：样本的定性
人群走远，走廊恢复寂静，只剩下香氛的味道和地毯的吸附感。冉秋淑缓缓蹲下身子，重新拿起抹布，继续擦拭那块顽固的污渍，仿佛刚才的插曲只是一阵无关紧要的风。
但她的内心，却并非波澜不惊。指尖传来的冰凉触感，与刚才那束冰冷目光带来的寒意，奇异交织。她清晰地感受到了那种基于绝对阶层差距和权力壁垒的、毫不掩饰的傲慢。这种傲慢并非暴戾，而是一种更深沉的、源于骨髓的漠视，将不被纳入其价值体系的一切，都视为可忽略的无物。
她一边机械地擦拭，一边在脑海中冷静地更新着她的观察日志：
【目标样本Z：方既朔（副总裁）确认。】
【观察摘要】：极度精英主义，权力感内化至言行举止。团队掌控力强，下属善于察言观色。】
【关键行为】：面对底层工作者无意阻碍，反应为漠视与嫌恶，由下属代为表达不满，自身保持“洁净”姿态。】
【初步评估】：缺乏对底层的基本共情能力，将人进行工具化、层级化分类。危险系数：高。需重点观察其权术运用及价值取向。】
污渍终于被清除，地面光洁如新。冉秋淑站起身，推着清洁车，继续向前。走廊尽头，方既朔一行人早已消失在厚重的实木门后。但那个冰冷的侧影，和那束漠然的目光，却像一枚烙印，清晰地刻入了这场无声考察的档案之中。
（第14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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