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暴雨将至。圣玛利亚医院的气压低得让人喘不过气。
特需病房内。
凌霜妍单手敲击键盘的手速快得像在弹钢琴，屏幕上绿色的代码瀑布般冲刷而下。
她突然停手，抬头看向刚进门的公玉谨年，那双死气沉沉的眸子里难得闪过一丝焦躁。
“手术取消了。”
声音沙哑，像砂纸磨过桌面。
公玉谨年倒水的动作没停，稳稳地将保温杯递过去：
“理由？”
“设备检修。”
凌霜妍合上电脑，语气冷得掉渣，
“核心显微镜组和神经吻合臂，全部停机。”
公玉谨年挑眉。
呵，早不修晚不修，偏偏这时候修？
这针对性还能再明显点吗？
就在这时，走廊尽头传来“砰”的一声巨响。
那是院长办公室大门被暴力踹开的声音。
……
院长办公室内。
宋子轩翘着二郎腿，手里转着那支显摆用的万宝龙钢笔，脸上挂着那种典型的“小人得志”式油腻笑容。
“华医生，别这么大火气嘛。”
他看着面前气场全开的华青黛，眼神里满是报复的快感，
“设备老化就要修，这是对病人负责。万一手术做一半机器停了，这锅谁背？你背？”
华青黛今天没穿那件要命的旗袍，换回了白大褂，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颗，禁欲感拉满，但眼神冷得能刀人。
“宋子轩。”她双手撑在桌面上，指节泛白，
“那套设备上周才做过全保养，德国蔡司原厂技师做的。你跟我说坏了？”
“机器这东西，玄学得很。”
宋子轩耸耸肩，视线肆无忌惮地在华青黛起伏的胸口上刮了一圈，
“就像人心，昨天还高冷得像个仙女，今天就能跟小白脸滚在一起，谁能想到呢？”
“你找死。”华青黛咬着牙，手里的病历夹发出“咯吱”的哀鸣。
“别急着生气。”宋子轩身体前倾，压低声音，图穷匕见，
“其实这事儿也好办。只要那个姓公玉的小子滚出医院，并且跪下来给我磕三个响头，说不定……这机器突然就好了呢？”
这就是权力的傲慢。
在这个只有资本和特权的世界里，规则只是强者的擦脚布。
华青黛气笑了。
她堂堂古医世家传人，京城那些大佬见了她都要客客气气叫一声“华神医”。
没想到在这个小小的江城，竟然被一只癞蛤蟆骑到了头上拉屎？
“如果我不呢？”
“那你那个宝贝病人的手，就废定了。”
宋子轩摊手，一副“你能拿我怎么样”的无赖样，
“错过了最佳手术窗口期，神仙难救。到时候，我看你怎么在那小子面前维持你的神医人设。”
华青黛深吸一口气，手伸进了口袋。
她在摸手机。
既然不讲规矩，那她就摇人。虽然华家主力在京城，但在江城医药圈，碾死一个副院长还是绰绰有余。
只不过，那样会欠下不少人情债，甚至惊动家里那几个老古董。
就在她的手指触碰到屏幕的瞬间，一只修长有力的手突然伸过来，按住了她的手腕。
熟悉的冷杉味，瞬间包裹了她的感官。
华青黛身体一僵，那种刻入骨髓的生理反应让她差点腿软。
公玉谨年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她身后。
“这种脏活，不需要脏了你的手。”
他的声音很淡，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像镇静剂一样平复了她的暴躁。
华青黛转头，对上那双镜片后古井无波的眸子，心头莫名一定。
“可是……”
“交给我。”公玉谨年拍了拍她的手背，掌心温热。
他转身，看向办公桌后的宋子轩。
宋子轩见到正主来了，脸上的笑容更加猖狂：
“哟，小白脸来了？怎么，想通了？准备磕头了？”
公玉谨年没理他，甚至连个眼神都欠奉，仿佛在看一团空气。
他拿出那个平日里只用来给慕容晚儿点外卖的黑色手机，拨通了一个没有备注的号码。
电话秒接。
“姑爷。”
电话那头传来赵琳冷静得像AI的声音。
公玉谨年的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
“圣玛利亚医院，我想让它换个老板。或者，让它的设备供应商……换个老板。”
只有一句话。
甚至没有解释原因。
说完，挂断。
办公室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三秒钟后。
“噗——哈哈哈哈！”
宋子轩爆发出一阵爆笑，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拍着桌子，
“哎哟我不行了，这小子是不是脑子进水了？换个老板？你以为你是谁？”
“你知道这家医院市值多少吗？四十个亿！你拿什么换？拿你那张脸吗？”
他指着公玉谨年，笑得前仰后合，仿佛听到了年度最佳笑话：
“青黛，你看看，这就是你看上的男人？除了吹牛逼还会什么？还设备供应商……”
“你知道我们的供应商是谁吗？那是德国西门子和GE医疗的联合体！你说换就换？你当是换个灯泡呢？”
华青黛也微微皱眉。
她知道公玉谨年有点背景，那种冷杉味绝对不是普通阶层能养出来的。
但收购一家顶级私立医院，还要动摇国际医疗巨头，这哪怕是华家，也得掂量掂量。
“公玉……”她刚想开口劝阻。
“叮铃铃——！！！”
一阵急促刺耳的电话铃声突然炸响，打断了所有声音。
不是办公室的座机。
是宋子轩那个从来只接重要人物电话的私人手机。
宋子轩笑声一顿，低头看了一眼屏幕，脸色瞬间变了。
来电显示：【太上皇】。
“喂？爸，怎么了？我在……”
“宋子轩！你个畜生！你到底惹了谁！！！”
电话那头传来的不是平时的嘘寒问暖，而是一声几乎震破耳膜的咆哮，声音大到连免提都不用开就能听见。
宋子轩懵了：“啊？爸你在说什么？我什么也没干啊……”
“什么也没干？！就在一分钟前！慕容集团发来律师函，宣布切断旗下所有子公司对圣玛利亚的资金链支持！而且……”
宋院长的声音都在发抖，那是极度恐惧下的颤音，
“而且GE医疗大中华区总裁亲自打电话过来，说从即刻起，停止对我们医院的所有设备维护和配件供应！并且启动违约索赔程序！”
“什么？！”宋子轩手里的万宝龙钢笔“啪嗒”一声掉在桌上，砸出一道划痕。
“还没完！刚才市卫生局、税务局、消防大队……”
“十几辆执法车把医院大门都堵了！说是接到举报，我们要停业整顿！无限期！”
“爸，这……这怎么可能？！”宋子轩感觉天塌了，双腿开始打摆子。
“对方说了，除非那个叫公玉谨年的人满意，否则……”
“宋家就等着去要饭吧！你个逆子！你现在立刻！马上！给我跪下求他！要是他不松口，老子亲手打断你的腿！”
嘟嘟嘟……
电话挂断。
宋子轩拿着手机的手在剧烈颤抖，脸色从红润变得惨白，最后变成了死灰。
他缓缓抬头，看向那个一直站在那里、甚至连姿势都没变过的男人。
公玉谨年正在帮华青黛整理衣领上一处微小的褶皱，神情专注，仿佛刚才那个足以毁灭宋家的电话跟他毫无关系。
“怎……怎么可能……”
宋子轩嘴唇哆嗦着，
“慕容集团……你是慕容家的人？！”
那是江城的天。
是真正的资本巨鳄，动动手指就能让整个江城商界地震的存在。
公玉谨年终于施舍给了他一个眼神。
那眼神很淡，像是在看一只随手就能碾死的蝼蚁，连嘲讽都懒得给。
“宋院长。”
公玉谨年看了看手腕上的表，
“你还有三十秒。”
三十秒。
那是赵琳给出的最后通牒时间。
宋子轩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太清楚慕容集团的手段了，那是真的能让人在人间蒸发的恐怖机器。
“噗通！”
一声闷响。
刚才还不可一世的宋副院长，双膝一软，重重地跪在了那张价值不菲的波斯地毯上。
“公玉先生！谨年少爷！我错了！我有眼不识泰山！我是狗！我是畜生！”
宋子轩一边哭嚎，一边狠狠抽自己的脸。
“啪！啪！啪！”
每一巴掌都用了全力，没几下脸颊就肿成了猪头。
“求您高抬贵手！放过宋家吧！手术马上安排！我现在就亲自去把设备打开！我给您当护工！我给您端屎端尿！”
前倨后恭，丑态毕露。
一旁的华青黛彻底看呆了。
她看着眼前这个身材颀长、气质清冷的男人，第一次感觉到了一种深深的陌生，以及……战栗。
这就是他的力量吗？
不是靠医术，不是靠家世，而是这种不讲道理、甚至有些蛮横的绝对碾压。
就像是一头沉睡的巨龙，只是稍微翻了个身，就把那些跳梁小丑震得粉碎。
这种强大……太迷人了。
比他在床上露出腹肌的时候，还要让人腿软，让人想要……臣服。
公玉谨年看着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的宋子轩，眼中闪过一丝厌恶。
“太吵了。”
他转过身，对还在发呆的华青黛伸出手，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
“障碍清除了。”
“走吧，华医生，继续我们昨晚没做完的……‘治疗’。”
华青黛浑身一颤，下意识地把手放进了他的掌心。
两人并肩走出办公室。
身后，传来宋子轩崩溃的哭嚎声，和保安们惊慌失措的脚步声。
走廊里。
华青黛感受着掌心里传来的温度，那种一直绷紧的神经突然松弛了下来。
原来，被人护在身后的感觉，是这样的。
不需要自己去厮杀，不需要动用家族的人情，只要站在他身边，所有的风雨都会自动绕道。
“喂。”华青黛突然开口，声音有点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羞涩。
“嗯？”
“你刚才……很帅。”
公玉谨年侧头，看见这位高冷神医的耳根红得像滴血，但眼神却亮得惊人。
那是慕强。
那是雌性生物对顶级雄性最本能的臣服与渴望。
“那是不是该给我加个钟？”
公玉谨年低笑一声，温热的气息凑近她耳边，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撩拨，
“今晚，能不能把那件旗袍……再穿一次？”
华青黛咬着下唇，狠狠瞪了他一眼，但抓住他手指的力道却更紧了。
“……看你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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