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将苍梧山巅破晓总部门前的开阔地浸在一片暖红之中。猎猎山风卷过,带着林间草木的清香,却吹不散那片空地上凝结的炽热期盼,唯有将众人的影子在青石板路上拉得愈发颀长,仿佛要将这份等待刻进山石肌理。
山道尽头,一道颀长的身影终于刺破暮色,缓步而来。玄色战袍沾着些许征尘,却丝毫不掩其挺拔身姿,腰间佩剑的剑穗随风轻摆,剑鞘上的云纹在残阳下泛着冷冽而内敛的光泽。正是远征半年的林枫。
当他的身影清晰映入众人眼帘时,等候已久的人群瞬间爆发出震天动地的欢呼声。数百名破晓成员身着统一制式的劲装,整齐分列在道路两侧,手中的兵刃斜指地面,折射出点点寒光。他们的眼中,除了难以抑制的激动,更有浓得化不开的崇敬——正是眼前这位青年,半年前率精锐深入险境,挫败御龙宗数次阴谋,硬生生为破晓闯出了一片新天地。
“恭迎启明尊主归来!“
整齐划一的呼喊声如潮水般汹涌而出,层层叠叠地撞在山间崖壁上,激起阵阵回音,惊得林间盘旋的飞鸟扑棱着翅膀四散而去。石猛咧着大嘴,憨厚的笑容里满是与有荣焉的自豪,亦步亦趋地跟在林枫身后半步之遥。这位以勇力闻名的壮汉特意换上了一身崭新的银纹战袍,紧绷的布料将他一身虬结的肌肉勾勒得愈发分明,行走间沉稳有力,宛若一尊移动的铁塔。他时不时抬手按按腰间的阔刀,目光警惕地扫过人群,俨然一副贴身护卫的模样。
林枫脚步未停,缓缓走过欢呼的人群。他的目光平静无波,一一扫过一张张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有跟随他多年的老部下,眼中满是久别重逢的热络;也有不少新加入的面孔,眼神里带着好奇与探究。行至队伍最前方,他停下脚步,目光落在几位白发苍苍的老者身上。他们正是破晓的元老们,皆是看着破晓一步步成长起来的前辈,此刻正并肩而立,神色复杂。
为首的摇光长老须发皆白,脸上的皱纹如沟壑般深刻,此刻却微微舒展开来。他向前踏出一步,双手含笑拱手,声音带着岁月沉淀的厚重:“启明此行,深入虎穴,挫败御龙宗阴谋,拓土三州,功在千秋!老朽代表破晓元老会,在此恭贺尊主凯旋。“
“长老言重了。“林枫微微颔首还礼,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场。就在这片刻的对视间,他敏锐地察觉到摇光长老及几位元老眼底一闪而过的审视与探究,那目光中似有欣慰,更有几分难以言喻的戒备。林枫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悄然一沉——不过短短半年光景,破晓总部的氛围已然大不相同,昔日的信任与默契,似乎多了几分微妙的隔阂。
穿过欢呼的人群,林枫径直走向广场尽头的高台。脚下的青石板被无数人踩踏得光滑透亮,缝隙间还残留着些许庆典筹备的痕迹。目光扫过高台,他微微挑眉——高台两侧不知何时新增了两面丈高的旗帜,正迎风招展。左面一面,绣着破晓传承多年的旭日徽记,红日初升,光芒万丈,象征着破晓的初心与希望;而右面一面,却是一幅从未见过的图样——一只苍鹰振翅欲飞,利爪锋利,眼神锐利如刀,透着一股桀骜不驯的气势。这苍鹰徽记线条刚劲,与旭日徽记的温润截然不同,显然是新添之物。林枫凝神思索,脑海中快速闪过半年来的诸多讯息,心中已有了几分猜测。
就在此时,一个洪亮的声音骤然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启明尊主凯旋归来,拓土开疆,扬我破晓声威,实乃我破晓之天大幸事!“
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身着紫色锦袍的中年男子从众人间快步走出,锦袍上用金线绣着繁复的云纹,行走间气度雍容,却又带着一丝修士特有的凌厉。他身后跟着十余个身着统一服饰的修士,个个气息沉稳,眼神精悍,显然都是身经百战之辈。林枫一眼便认出,此人正是半年间新近归附破晓的云岚城主沐天鸿。其麾下修士擅长合击之术,战力强悍,在此次拓土三州的战役中立下不少功劳,如今在破晓组织中的地位愈发特殊。
“沐城主。“林枫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目光不经意间掠过沐天鸿腰间悬挂的一块青色玉佩,那玉佩色泽温润,雕工精致,看似是寻常的配饰,但其表面隐约流动的一丝微弱灵力波动,却逃不过林枫的感知。以他对御龙宗法器的了解,瞬间便认出,这玉佩竟是御龙宗常用的一种监视法器,虽隐蔽性极强,却瞒不过他修炼的《启明诀》所带来的敏锐感知。林枫心中的警惕又多了几分,面上却依旧平静无波。
夜幕悄然降临,苍梧山巅亮起万千灯火,将破晓总部映照得如同白昼。为庆贺林枫凯旋,庆功宴设在总部最大的议事大厅内。大殿之中,数十根盘龙柱支撑着高耸的穹顶,柱上雕刻的金龙栩栩如生,仿佛随时会腾空而起。殿内烛火通明,数十张方桌整齐排列,桌上摆满了山珍海味与佳酿,侍女们身着素雅的服饰,端着酒菜,步履轻盈地在席间穿梭,空气中弥漫着酒香与菜肴的香气。
林枫被众人簇拥着,坐在主位左侧的位置上。这个位置,原本是破晓首领天枢的专属座次。半年前,天枢在抵御御龙宗偷袭时身受重伤,至今仍在闭关疗伤,首领之位空悬,此次林枫凯旋,众人便自然而然地将他推到了这个位置上。林枫目光扫过主位右侧空着的座位,那是留给天枢的,心中不禁暗忖:天枢长老的伤势,不知何时才能痊愈。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席间的气氛愈发热烈。不少将领借着酒意,纷纷向林枫敬酒,询问他出征途中的奇闻异事。一位满脸通红的将领端着酒杯,踉跄着走到林枫面前,高声说道:“尊主!属下听闻,您在北海之畔,亲手降服了一只活了千年的玄龟,那玄龟力大无穷,还能呼风唤雨,可有此事?能不能给弟兄们说道说道,让我们也开开眼界!“
那将领话音刚落,席间顿时安静下来,众人纷纷竖起耳朵,目光灼灼地看向林枫,显然对这件事极为好奇。石猛坐在一旁,见状顿时急了,张嘴就要替林枫细说当时的凶险与精彩,却被林枫投来的一个眼神及时制止。石猛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挠了挠头,讪讪地闭上了嘴,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林枫端起面前的酒杯,轻轻抿了一口,醇厚的酒香在口中散开,他却丝毫没有心思品味。目光扫过席间众人,尤其是那些新归附势力的首领,见他们眼中或多或少都带着探究之意,心中愈发清明。他放下酒杯,语气平淡地说道:“不过是途中偶遇,侥幸将其降服罢了,算不上什么奇事,不足挂齿。“
他这番轻描淡写的回答,让不少期待已久的人略显失望,但也有心思缜密之人,从中察觉到了几分低调与沉稳,看向林枫的目光愈发敬畏。宴至半酣,林枫借口不胜酒力,起身离席。他沿着大殿外的长廊缓步前行,廊外的夜风带着山间的清凉,吹在脸上,让他混沌的头脑瞬间清醒了不少。
他信步走到殿外的观景台,凭栏而立,望着远处层叠的山峦。月光如水银般倾泻而下,将群山笼罩在一片朦胧的银辉之中,山峦的轮廓在夜色中若隐若现,显得格外静谧。夜风拂过,吹动他的衣袍,猎猎作响,将他的影子在地面上拉得很长很长。观景台的栏杆冰凉,触感透过指尖传来,让他纷乱的思绪渐渐沉淀下来。
“可是不习惯这般热闹?“一个温柔的女声自身后响起,如清泉般悦耳,打破了观景台的宁静。
林枫不用回头,便知道来人是苏月如。他循着声音望去,只见苏月如身着一袭素白衣裙,裙摆随风轻扬,宛若月下仙子。她发间别着一支白玉簪,正是林枫在东域游历时,偶然所得的一块暖玉雕琢而成,特意送给了她。此刻,白玉簪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与她清冷的气质相得益彰。她缓步走到林枫身边,与他并肩凭栏,目光也投向远处的群山。
林枫没有回头,目光依旧注视着远山,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慨:“半年不见,总部倒是添了不少新面孔,连氛围都变了许多。“
苏月如轻轻点头,语气中带着几分欣喜,又有几分无奈:“这半年来,我们接连收服了云岚城、赤焰帮、青木宗等大小数十个势力,如今已掌控三州之地,势力版图较之前扩大了近一倍。势力壮大,自然要吸纳各方豪杰,充实力量,也好与御龙宗分庭抗礼。“她顿了顿,报出一连串新归附的势力名字,每一个名字背后,都代表着一股新的力量。
林枫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语气却带着一丝锐利:“吸纳豪杰是好事,只是,这其中,恐怕也包括御龙宗的眼线吧?“
苏月如神色骤然一凛,素手不自觉地握紧了冰凉的栏杆,指尖微微泛白。她显然没料到林枫会如此直接地戳破此事,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恢复了镇定。她正要开口解释,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长廊尽头传来,伴随着哨兵急促的喘息声。
“尊主!苏大家!不好了!“一个浑身是血的哨兵跌跌撞撞地冲进庭院,身上的战甲早已被鲜血浸透,多处破损,显然经历了一场惨烈的厮杀。他脸色惨白,气息奄奄,支撑着最后一丝力气,对着林枫和苏月如躬身急道:“北...北面边境,突然出现大批御龙宗修士,人数不下万人,已然突破了我们的第一道防线,正向总部杀来!“
哨兵的话音落下,观景台瞬间陷入死寂。林枫与苏月如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与了然。他们心中早已有所防备,却没料到御龙宗竟会如此迫不及待,选在庆功宴这天发动突袭。显然,对方早已布下眼线,对总部的情况了如指掌。
夜风渐冷,吹得廊下的烛火摇曳不定,将两人的影子映照得忽明忽暗。这场看似喜庆的欢迎宴,从一开始,就注定不会平静。一场更大的风暴,已然在北方悄然酝酿,正朝着苍梧山巅,朝着破晓总部,汹涌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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