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棠还沉浸在那种奇异的感受中，闻言，有些迟疑地张了张嘴，尝试着发出声音。
一开始还有些艰涩，气流穿过喉咙时带着陌生的顺畅感。
“陈……陈先生……”她听到了自己的声音！虽然有些沙哑，有些久未使用的干涩，但那确确实实是属于她自己的、清晰的女声！
巨大的狂喜瞬间淹没了她！“陈先生！我可以说话了！我真的可以说话了！你听见了吗？我能说话了！”她激动地反复说着。
陈浊眼中也闪过一丝极淡的温和：“不止可以说话。你自己摸摸看。”
谢棠颤抖着抬起手，小心翼翼地抚摸上自己的脸颊。
触手所及，不再是那些凹凸狰狞的疤痕，而是光滑、平整、富有弹性的肌肤！虽然夜色中看不真切，但那熟悉的触感……是她毁容前，那张清丽脸庞的触感！
她猛地转身，想要借助湖水的倒影看清自己，但夜色深沉，水面只有模糊的轮廓。即便如此，她也已经激动得无以复加。
她转过身，面对着陈浊，深深地、深深地弯下腰去，声音带着哽咽：“陈先生……大恩大德……谢棠无以为报……真的……谢谢你……谢谢你……”
陈浊手微微一抬，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无形力量，便将谢棠托了起来。
“不必如此。”陈浊看着她，语气平和，“真要论报答，你已经报答过了。我与姜姨有很深的渊源，这些年来，多亏有你与她相依为命，细心照顾她，陪伴她度过最难熬的日子。这份情谊，比我今日所做的，要重得多。我帮你，是应该的。”
谢棠愣住了，原来……原来自己的善因，早已在冥冥之中种下了善果。是她在绝望中依旧保留的善良，对姜云娟毫无保留的依赖与孝顺，才换来了今日的重生机会。
陈浊继续道：“其实，你的脸和嗓子，我早就可以恢复。之所以等到今日，是因为我们需要时间彼此了解。我需要确认，你值得我伸出援手。这些日子的相处，你的品性，我都看在眼里。你很好。”
他顿了顿，看着眼前这个仿佛脱胎换骨、眼中重新燃起光彩的女孩，声音沉稳而充满力量：“以后的人生路，很长。该如何走，由你自己选择。”
谢棠擦干眼泪，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脊梁。那张在夜色中依稀可见的清丽面容上，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坚定光芒。
“陈先生，我明白了。”她的声音虽然还有些沙哑，却异常清晰有力，“我的父母早就葬身火海，所谓的‘家’也早已不复存在。现在，我只有一个妈妈，就是姜云娟妈妈。她在哪里，哪里就是我的家。我会一直跟在她身边，照顾她，报答她，也……报答您。”
陈浊看着她眼中重燃的生机与坚定，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个女孩，终于从过去的阴影中，真正地走了出来。
“走吧，”他转身，朝别墅明亮的灯火走去，“回去吃饭。姜姨该等急了。”
很快，陈浊和谢棠一前一后回到了灯火通明的别墅内。
姜云娟正焦急地望向门口，看到陈浊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身姿窈窕、容貌清丽出众的陌生女孩，不由得一愣，下意识地问道：“小浊，这位姑娘是……？大晚上的，是有什么事吗？”
她完全没把眼前这个漂亮得扎眼的女孩，和那个总是戴着口罩帽子、沉默寡言的谢棠联系起来。
谢棠看着姜云娟那疑惑又带着关切的眼神，心中的激动再也抑制不住。
她几步冲上前，一把抱住了姜云娟，声音带着哽咽，却又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清亮与喜悦：“妈！是我啊！我是谢棠！是你的棠棠！”
“棠……棠棠？！”姜云娟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和熟悉又陌生的声音震住了，她难以置信地推开谢棠一点，仔细查看。
眼前这张脸，光洁无瑕，眉眼清秀，更重要的是，她能说话了！声音虽然还带着久未开口的微哑，却清晰悦耳！
“棠棠！真的是你！你……你能开口说话了！你的脸……你的脸也……”姜云娟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反复摸着谢棠的脸，仿佛在确认这不是一场梦，“好了？都好了？！”
“好了！都好了！”谢棠用力点头，泪水也滚滚落下，“都是陈浊！是浊帮我治好的！妈，我现在全好了！以后……以后我也能像一个真正的、正常的女孩子一样生活了！我能出去工作，能大声说话，能……能堂堂正正地走在阳光下了！”
这句话，道尽了她这些年所有的委屈、自卑与渴望。
姜云娟听着，心如刀绞又欣喜若狂，她紧紧抱住失而复得的“完整”女儿，放声痛哭起来。
这哭声里，有对女儿过往苦难的心疼，更有苦尽甘来、拨云见日的无尽欣慰。
至此，这对相依为命、在底层挣扎许久的母女，命运才算是真正迎来了曙光，过往的阴霾被彻底驱散。
哭过之后，姜云娟松开谢棠，转身就要向陈浊鞠躬感谢：“小浊！你的大恩大德，我……我老婆子这辈子做牛做马都报答不完啊！”
陈浊眼疾手快，一道柔和的力量稳稳托住了姜云娟：“姜姨，您千万别这样。真的不用谢我。”
他看了一眼旁边的谢棠，示意她来说。
谢棠连忙上前扶住姜云娟：“妈，您快别这样。我已经好好谢过陈浊了。再说了，咱们是一家人啊，以后咱们好好帮陈浊带着冬儿，把这个家打理得暖暖和和、干干净净的，不就是对他最好的报答了吗？您说是不是？”
姜云娟听了，觉得在理，连连点头：“对对对！棠棠说得对！咱们是一家人！以后一定把冬儿照顾得好好的，把这个家照顾好！”
这时，陈冬儿，从椅子上溜下来，跑到谢棠面：“棠棠阿姨，你变得好漂亮，真好看！”
小孩子纯真直接的赞美，谢棠蹲下身，轻轻捏了捏冬儿的小脸蛋，声音温柔：“谢谢冬儿夸奖！冬儿也很漂亮，是最可爱的小公主！”
温馨的气氛弥漫开来。谢棠平复了一下心情，对姜云娟和陈浊说道：“妈，陈浊，你们先吃，我……我去洗把脸。”
其实她是想独自去确认一下，镜中的自己，是否真的如触感那般完好。
她走进一楼的卫生间，关上门，深吸一口气，才缓缓抬起头，看向墙上的镜子。
镜子里，映出一张年轻姣好的面容。
不仅那些曾经狰狞可怖、让她痛不欲生的烧伤疤痕消失得无影无踪，连原本因长期营养不良和心情抑郁导致的暗淡肤色也一扫而空，焕发着健康的光泽。
眉眼似乎比记忆中年少时更加清亮有神，整个人容光焕发，竟比毁容前还要漂亮几分，透着一股劫后重生、洗净铅华的沉静之美。
谢棠伸出手，颤抖着触摸镜面，又轻轻抚摸自己的脸颊，真实的触感让她终于完全确信——这不是梦。她真的重获新生了！
巨大的幸福感和对陈浊难以言喻的感激再次涌上心头，但她很快压了下去，对着镜中的自己，露出一个坚定而充满希望的笑容。
然后，她仔细洗了把脸，整理了一下情绪，重新回到了餐厅。
餐桌上，气氛已经恢复了温馨轻松。
“快吃吧棠棠，菜都要凉了。”姜云娟慈爱地看着她，眼里满是骄傲。
“嗯！”谢棠用力点头。
食物的味道似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香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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