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指挥部内，空气凝如铅汞。
那五道阴影投下的威压穿透厚重山体，直抵地下三百米深处的指挥中心。防震合金墙壁嗡嗡震颤，照明灯忽明忽暗，仿佛随时会炸裂。
“生命能量指数……还在攀升。”陈静盯着主屏幕，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已经突破数据库上限四百倍了。”
她面前的操作台上，七块分屏正疯狂刷新着数据流。每一行数字都在宣告同一个事实——这五个降临者中的任何一个，都拥有毁灭整座昆仑基地的力量。
“引力场扭曲率37%，空间稳定系数跌破警戒线。”秦老站在三维星图前，花白的头发在紊乱的能量场中无风自动，“它们正在修改地球的基础物理规则。”
老人转过身，镜片后的眼睛里布满血丝：“这不是入侵，这是……格式化。”
“格式化？”周卫国猛地抬头。
“就像把一张存储卡插入读卡器，先格式化，再写入新数据。”秦老指向屏幕，“它们在做同样的事——先扭曲地球的引力、空间、磁场这些‘底层规则’，让环境适应它们的生存，然后再进行殖民。”
指挥室内一片死寂。
屏幕上，五道阴影已完全突破大气层，悬停在平流层顶端。从这个高度俯瞰，整个地球就像一颗摆在展柜里的蓝色弹珠，脆弱而精致。
最中央的那道阴影忽然动了。
它伸出“手”——那是由万千旋转符文构成的集合体，每一枚符文都在燃烧暗金色的火焰。手掌缓缓张开，对准了下方的亚洲大陆。
“它要干什么？”陈静下意识握紧了操作台边缘。
没有答案。
那只符文之手只是张开，然后——轻轻一握。
“噗！”
指挥部内三人同时闷哼。
秦老最先撑不住，一口鲜血喷在操作台上，染红了密密麻麻的数据流。周卫国双腿一软，单膝跪地，军装下的肌肉疯狂颤抖。陈静靠着墙壁勉强站立，脸色惨白如纸。
他们体内的灵力，竟被强行抽离了三分之一！
“这是……‘灵能萃取’。”秦老喘息着，用袖子擦去嘴角的血迹，“它们在品尝这个星球的‘灵能品质’。”
话音未落，屏幕上的阴影已收回手掌。五道阴影之间，似乎在进行某种无声的交流。几秒后，最左侧的阴影分离出一颗晶体竖瞳，直径百米，开始扫描整个地球。
从昆仑到长城，从金字塔到复活节岛，所有古文明遗迹都被逐一扫过。
“它们在找上古遗物。”周卫国咬牙站起，军人的本能让他强迫自己保持冷静，“林风说过，每个纪元覆灭时，都会有东西遗留下来。”
“所以它们不只是来收割，还是来……捡漏的？”陈静苦笑。
“更糟。”秦老盯着屏幕，“它们在评估这颗星球的‘开发价值’。如果上古遗物够多，它们可能会选择长期殖民，把地球变成种植园。如果遗物稀少……”
“就会直接收割，然后离开。”周卫国接话，眼中寒光闪烁。
就在这时，屏幕上的数据流突然疯狂刷新。
“它们开始布阵了！”陈静惊呼。
最右侧的两道阴影分赴两极，从体内释放出数百枚黑色晶体。这些晶体均匀分布在两极大气层边缘，同时亮起幽光。
嗡——
整个指挥室的设备同时失灵。
主屏幕黑了三秒才重新亮起，但画面已布满雪花。灵力驱动的备用系统虽然还能运转，但波动剧烈，像风中的烛火。
“封界阵。”秦老的声音低沉，“要封锁地球与外界的联系，防止我们求援，也防止……有人逃跑。”
“逃？”周卫国冷笑，“往哪逃？”
是啊，往哪逃。
地球是摇篮，也是囚笼。在巡天者降临的这一刻，这个真相赤裸裸地摆在所有人面前。
而最后那道阴影——五道中最为庞大、气息最为深邃的存在——终于动了。
它开始下沉。
缓慢，从容，就像主人步入自己的庭院。
每下降一米，指挥室内重力就增加一分。当它降至两万米高空时，防震合金地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细密裂纹如蛛网般蔓延开来。
“它要强行落地！”周卫国瞳孔骤缩，“林风说过，一旦巡天者真身踏足星球表面，就会触发‘占领协议’，地球的坐标就会被正式标记！”
“阻止它！”秦老转头看向陈静，“基地还有多少防御武器？”
“没用的。”陈静摇头，声音里带着绝望，“所有导弹在靠近它三万米时就会失效。激光武器会被扭曲折射。核弹……且不说能不能伤到它，单是引爆产生的辐射污染，就会先毁灭我们自己。”
沉默。
沉重的沉默压在三人肩头。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绝望中，指挥室的门滑开了。
林风走了进来。
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像拖着千斤重担。脸色苍白，嘴角残留着未擦净的血迹，但眼神却清明如寒潭，深处燃烧着某种令人心悸的东西。
“你怎么样？”周卫国大步上前。
“死不了。”林风摆摆手，走到主屏幕前，仰头看着那道正在下沉的阴影，“但我需要时间——至少三十分钟。”
“三十分钟能做什么？”秦老问。
“能布一个局。”林风转身，目光扫过三人，“一个让它们以为，地球是‘有毒果实’的局。”
“有毒果实？”陈静疑惑。
“在诸天万界，有一种共识。”林风语速极快，“某些被上古纪元污染的星球，会诞生一种名为‘法则病毒’的东西。任何试图收割这种星球的势力，都会被病毒感染，最终蔓延至整个文明。”
秦老眼睛一亮：“你想伪造‘法则病毒’的迹象？”
“不是伪造。”林风摇头，“是激活。”
他指向昆仑山脉的立体投影：“地下九条龙脉深处，封存着上个纪元覆灭时残留的‘诡异物质’。那是真正的法则病毒，只是被龙脉封印，处于休眠状态。”
“你要解封它？！”周卫国失声，“那会毁灭整个地球！”
“不，是‘模拟’解封。”林风从怀中取出那枚青铜钥匙，“用炼狱回廊的权柄，制造出法则病毒即将爆发的假象。巡天者不是傻子，它们有检测手段。但只要骗过它们三十分钟，让它们暂停降临进行深度扫描——”
“我们就能争取到缓冲时间！”陈静接话，眼中重燃希望。
“计划可行，但风险巨大。”秦老沉吟，“一旦模拟失控，真的引动了诡异物质……”
“那我们就和它们同归于尽。”林风说得平静，仿佛在陈述晚饭吃什么，“总好过被圈养起来，世世代代当奴隶。”
指挥室内再次沉默。
但这次沉默里，有了决绝的味道。
“需要我做什么？”周卫国率先开口。
“第一，启动昆仑所有地脉节点，把灵力输出调到最大，制造能量波动假象。”
“第二，调集基地所有乙级以上觉醒者，我要借他们的灵力构筑幻阵。”
“第三——”林风看向陈静，“打开零号保险库，取出里面的‘界碑碎片’。”
陈静脸色一变：“那是……”
“我知道那是什么。”林风打断她，“上古纪元‘天庭’的界碑碎片，蕴含着被污染的坐标信息。我要用它作为病毒源头的‘证据’。”
“可那碎片的气息一旦释放，会污染方圆千里！”秦老急道，“昆仑基地所有人都会……”
“所以你们要撤离。”林风看向三人，“基地只留我一人。你们带所有人退到三百里外的备用指挥部。”
“不可能！”周卫国斩钉截铁，“让你一个人扛？”
“这是最优解。”林风语气平静得可怕，“混沌体对污染抗性最高，我能撑最久。而且——”
他顿了顿，看向屏幕上那道已降至一万八千米高空的阴影。
“我需要你们活着。如果我失败了，地球还需要有人继续抵抗。如果……”
林风没有说下去。
但所有人都听懂了他的未尽之言。
如果计划成功，但污染已不可逆，那么留在基地的他，将和巡天者一起，被永世封印。
“林风……”秦老声音颤抖。
“没时间了。”林风转身走向指挥室外，“执行命令。”
他的背影在合金廊道的冷光下拉得很长，孤独，却挺拔如昆仑山脊。
周卫国拳头攥得咯吱作响，最终深吸一口气，转身按下通讯键：“传令！全基地一级战备状态！所有非战斗人员立即撤离！”
警报声撕裂寂静。
陈静最后看了一眼屏幕——那道阴影已降至一万五千米，庞大的身躯开始清晰，暗金色甲胄上的符文如活物般流淌。
她咬了咬牙，冲向零号保险库的方向。
秦老留在指挥室，双手在操作台上飞速舞动。一行行代码如瀑布般刷新，他在调动昆仑地脉的全部力量，为林风铺路。
山巅。
林风孤身立于狂风之中。
他抬头，望向苍穹。
那道阴影已如此之近，近到能看清它甲胄上的每一道纹路，近到能感受到它身上散发的、冰冷如星海深处的气息。
“来吧。”
林风喃喃，青铜钥匙在掌心燃起灰焰。
九道混沌气流从体内冲天而起，在头顶交织成一座旋转的星图。星图中央，一枚残缺的碑影缓缓浮现——那是零号库中取出的界碑碎片，此刻正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污染气息。
高空之上，巡天者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它下沉的速度，第一次出现了停顿。
三只漩涡般的眼睛，同时转向昆仑山巅，锁定了那个渺小如尘埃的人类。
以及人类手中，那枚散发着不祥气息的——
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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