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在下。
燕南泠站在宫门前的石阶上,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滑落,滴在药囊边缘。她没动,只是抬手将银针往鬓角别紧了些。身后机关阵的方向传来低沉的嗡鸣,那是连弩回位、兽甲闭合的声音。战斗结束了,敌人退了,但她知道,真正的较量才刚开始。
她转身走入宫门,脚步未停。
半个时辰后,朝会开始。
大殿之上,魏国皇帝端坐龙椅,群臣分列两旁。殿外雨声渐小,殿内烛火微晃。一名身着楚国礼官深衣的老者缓步上前,双手捧节,声音平稳:“奉楚王之命,特来修好。愿与魏国永结同盟,共御外敌。”
他话音落下,殿中气氛微变。几位老臣 exchanged glance,有人微微点头,似是认同和谈之策。
就在此时,燕南泠从侧位走出。
她站定在大殿中央,腰间药囊贴身,左手缓缓展开一卷帛书。那帛书颜色泛黄,边角磨损,显然不是新写之物。
“陛下,”她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传至每个人耳中,“昨夜我入梦,见‘星渊残卷’浮现四字——楚王密谋。”
殿中一静。
那使者眉头微不可察地一挑,随即恢复如常。
燕南泠继续道:“残卷后续显现三行文字:‘楚欲假道伐虢,借齐伤魏,夺核自立,天下归楚。’”
她说完,将帛书高举过头。
史官立刻上前查验。翻看片刻,低声禀报:“此帛书记载内容,笔迹为近三日所写,用墨与纸张皆出自魏都东市坊。且文中古篆写法符合前朝典籍体例,非今人随意可仿。”
皇帝目光落在帛书上,又看向使者:“你有何话说?”
使者垂首:“梦境之言,虚妄无凭。岂能以此断我国君之心?”
“虚妄?”燕南泠放下帛书,直视对方,“那我问你,七日前,楚国密探沈言潜入我边境,测绘机关兽运行轨迹,是否属实?”
使者未答。
她再问:“五日前,楚军工匠以商队名义进入魏境,暗中记录核心能源回路波动频率,是否有据?”
依旧沉默。
“最后一个问题,”她逼近一步,“这些行动,可是楚王亲授?”
使者终于抬头,眼神闪过一丝慌乱:“你……你不过是女医,凭什么指摘一国之主?”
“凭这个。”她右手抬起,掌心朝上。
一道淡金色纹路在皮肤下隐隐浮现,形状如星,流转微光。她没有解释,也不需要解释。殿中已有数人认出,那是掌控机关阵者才会出现的灵觉印记。
“我能感知百里之外的脚步震动,能听清地下三尺的能量流动。”她收回手,“你说我是女医。可这女医,守住了你的先锋军三次进攻路线,毁了你们十七具探路傀儡,还活捉了两名密探。”
她顿了顿:“你现在告诉我,谁更虚妄?”
殿中无人出声。
皇帝缓缓起身,目光如铁:“你带来的节杖,朕收下了。但从今日起,凡楚使入境,先押入驿馆审查三日,再由内阁召见。若有私通敌情、刺探军机者,当场斩首,不复通报。”
使者脸色骤变:“陛下!此举有违邦交之道!”
“邦交?”皇帝冷笑,“你们派密探夺核时,可想过道义?现在来说道义?”
他挥手:“禁军,带下去。”
两名铁甲侍卫上前,架住使者双臂。那人还想挣扎,却被一股力道压得跪倒在地,节杖掉落,滚出几步远。
燕南泠没有看他,只是低头重新卷起帛书。她的动作很慢,像是在确认每一个折痕都对齐。药囊贴着腰侧,微微发热。
皇帝看向她:“接下来如何?”
“等。”她说,“他们不会罢休。但也不会再派人硬闯。”
“那他们会做什么?”
“换一张脸来谈和。”她抬眼,“或者,换个说法。比如——共同研究机关核心,互利共享。”
皇帝眯起眼睛:“你觉得他们会再来?”
“一定会。”她将帛书收入袖中,“因为他们还没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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议事结束,群臣退去。
燕南泠独自走在回廊上。雨水从檐角滴落,打在青砖上,溅起细小水花。她走得很慢,手指时不时按一下药囊位置。那里有一处凸起,是昨夜战斗时被飞石擦过的痕迹,现在有些发烫。
她回到居所,关上门,点亮油灯。
屋内陈设简单:一张木桌,一把椅子,角落放着药箱和几卷图纸。她坐下,取出帛书,铺在桌上。灯光照在那些字迹上,边缘有些模糊,但她记得清楚。
她闭眼,开始回忆昨夜进入“星渊残卷”时的画面。
黑暗中,先是浮现出“楚王密谋”四个大字,接着是那三行小字,逐行亮起,停留时间极短。她当时立刻醒来,提笔默写,生怕错过一字。现在回想,那三行字的排列方式有些特别——第二行比第一行偏左半寸,第三行则略低,像是某种标记。
她睁开眼,盯着帛书看了许久。
然后伸手,在纸上轻轻画了一条线,连接三行字的起笔点。
一条斜线贯穿而下。
她皱眉。
这不是偶然。残卷的文字排列,从来不是随意的。每一次出现的位置、角度、间距,都可能隐藏信息。她以前见过一次类似的排布,是在破解瘟疫源头时,那一次,三点连线指向了水源方向。
这一次呢?
她站起身,走到墙边,取下一张魏楚边境地图。那是谢玄青之前留下的,标注了主要关隘、河流与驻军点。她将帛书平放在桌上,再把地图盖上去,调整位置,让三行字的连线对准地图上的某个区域。
当线条穿过“云岭关”时,她停住了。
云岭关,位于魏楚交界最窄处,地势险要,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但它还有一个特点——地下有天然灵脉交汇,曾是前朝建造机关阵的核心供能点之一。
她手指沿着那条线滑动,最终停在楚国境内一处山谷。
那里没有标注名称,只有一圈淡淡的墨痕,写着“旧址”。
她记得这个地方。三年前,她在一本残破的工部志里看到过,那里曾有一座废弃的冶炼炉,专门用来提炼机关核心所需的“青金石”。后来因矿脉枯竭关闭,再无人问津。
但如果楚王想复制核心,那里是最合适的秘密基地。
她拿起笔,在地图上圈出那个位置,又在旁边写下两个字:**试探**。
如果楚国真的打算另起炉灶,他们需要的不只是技术,还有时间。而眼下,他们刚吃了败仗,外交又被揭穿,不可能立刻发动战争。但他们可以假装退让,换取喘息之机。
所以这次求和,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她吹灭油灯,坐回椅子上。
窗外雨停了,风从缝隙钻进来,吹动桌上的纸页。她没有起身去关窗,只是把手放在药囊上,感受那股持续的温热。
这种热感,通常意味着附近有能量波动。上次出现是在齐军伏击前,再上一次是在皇陵开启时。它不是警告,也不是危险,而是一种提示——像钟摆的轻响,提醒她时间正在流逝。
她闭上眼,呼吸放慢。
今晚,她必须再次进入“星渊残卷”。
只要还能看见新的文字,她就能抓住下一步的线索。
只要还能记住,她就不会输。
屋内彻底安静下来。
她的呼吸变得均匀,身体放松,意识缓缓下沉。
就在她即将脱离现实的一瞬,药囊突然剧烈一烫,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
她睁眼。
桌上那张地图,原本压着帛书的一角,此刻竟自己掀了起来,翻了个面。
背面露出一行极小的字迹,墨色陈旧,像是多年前被人随手写下的批注:
“云岭之下,非石非土,中有空洞,声可传百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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