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南泠推开工坊门时,指尖还沾着寒铁的碎屑。她低头看了眼掌心,那点凉意已经散了。夜风从巷口吹进来,带着城西药渣堆的苦味。她把最后一支破灵弩放进木匣,锁扣合上的声音很轻。
回到居所,她刚放下灯,屋檐上传来瓦片错动的声响。
一个人影从上面跳下来,黑袍裹得严实,右臂有一道焦痕。他跪在地上,手里举着一封信,信封边缘泛红,像是被血泡过。他说:“灵教七日内要开星渊,血祭三界。”话没说完就倒了下去。
燕南泠蹲下身,掀开他的兜帽。这人脸上有旧伤,不是新划的。她摸到他后颈处插过银针的痕迹,针孔周围皮肤发青,但针已经被拔出来了。她把人抬进里间,放在床板上,顺手把药囊打开,取出止血粉。
门外传来脚步声,温离穿着捕快服走进来,腰间的铜铃没响。他看见床上的人,眉头皱了一下。“这是李三,三年前派去齐南的密探。我们以为他死了。”
“他没死。”燕南泠说,“他逃回来了。”
温离接过信,拆开看。火漆印是魏都刑部特制的暗纹,只有内线才用。“这封信用的是双层纸,外面一层写着假情报,里面才是真的。”他抬头,“他知道会被搜身,所以把真信藏在贴身衣袋,外面那封是给敌人看的。”
燕南泠点头。“他一路都在防追杀。”
两人把人移到药庐地下的密室。这里没人来,墙角堆着晒干的草药。燕南泠给他喂了一粒醒神丹,又扎了几针。半个时辰后,那人醒了,眼睛睁得很慢。
“你是谁派来的?”温离问。
“没人……派我。”他声音哑,“我是自己跑出来的。他们在山里建了祭坛,用活人试阵。我被抓住后关了两年,前几天换防时逃了。路上吃了五天野菜,过了三条河。”
“祭坛在哪?”
“北边,靠近楚国边境的山谷。四周都是断崖,只有一条路能进去。他们叫它‘归墟谷’。”
“血祭什么时候开始?”
“七天后的子时。他们要凑够九百个活人魂魄,按北斗七星的位置摆阵。第一场祭礼在东方位启动,只要开了头,后面就停不下来。”
他说完就咳了起来,嘴里涌出黑血。燕南泠按住他手腕,脉搏越来越弱。她翻他衣服,在内衬夹层找到一块布条,上面画着简单的地形图,标了一个红点。
“这就是归墟谷?”她问。
他点点头,又摇头。“不止……还有一个地方……更深……在地下……”话没说完,手垂了下去。
燕南泠探了探鼻息,人已经没了。
温离把布条拿过去看。“这个标记方式,和我们早年用的不一样。但他留下的火漆是真的,不会错。”
“他没必要骗我们。”燕南泠说,“他已经逃出来了,还带消息回来,说明他想阻止这事。”
温离收起布条。“我现在就调人手,先把城门封了,查进出人员。另外派人去通知谢将军,请他带兵巡山。”
“别急。”燕南泠站起身,“我们现在动得太猛,他们会提前开始祭礼。我们要等,等到他们准备动手那一刻,再打断第一场仪式。”
“你怎么知道什么时候动手?”
“我会知道。”
她回到自己房间,吹灭灯,躺下闭眼。
意识沉下去的时候,她感觉到熟悉的拉力,像被什么拽进了深水。眼前出现一片虚空,三行字浮在那里:
血祭需三生魂引七星位
破阵者当持无妄心,断因果链
子时震东方,可扰其初祭
她一个字一个字记下来,反复默念。那些字在她脑子里转,像刻上去的一样。她感觉时间不多,赶紧退出梦境。
睁开眼,天还没亮。她立刻坐起来,摸出纸笔,把三句话写在纸上。墨迹刚干,纸角突然冒烟,接着烧了起来。她把纸拍在地上,踩灭火星,剩下的字还能看清。
她把纸折好收进怀里。
早上,温离在院子里等她。十名捕快站在两侧,都换了便服。他递给她一张单子。“这是我列的排查范围,重点是最近半个月从北边过来的人,还有进城采买大量药材的商队。另外,我已经让手下盯住几处废弃庙宇,他们可能会用来转运人。”
燕南泠把昨晚记下的三句话交给他。“先别全面抓人。你只做一件事——查清楚七天后子时,有没有异常动静。特别是城东方向,任何风吹草动都要报上来。”
温离看着纸上的字。“子时震东方,可扰其初祭?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们不能提前动手。必须等到他们开始第一场仪式,那时阵法刚启,最不稳定。只要在那一刻干扰东方位,整个阵就会乱。”
“要是错过时间呢?”
“那就来不及了。”
温离把纸收好。“我信你。这些年,你说的事从来没错过。”
燕南泠走到院中,抬头看天。云压得很低,北方的天空颜色比别的地方暗一些。她想起这几年做的梦,那些残页上的字,有的讲医术,有的画机关,有的写武诀。现在终于连上了。
这不是偶然。
她转身回屋,从箱底拿出一个小布包。打开后,是一枚青铜片,形状不规则,边缘有磨损。这是她最早从梦里记下的东西,一直不知道用途。昨晚看到第三句时,她忽然明白——这东西是用来干扰阵法频率的。
她把青铜片放进药囊。
中午,温离派人送来一份名单。十二个可疑人物,分布在城东三个街区。其中有两人租了大院子,最近雇了不少短工搬运木料和布匹。
“他们可能在做旗幡。”温离说,“血祭要用七星旗,每面旗七丈长,需要用特制药水浸泡。”
“查那两个院子的地下。”燕南泠说,“看看有没有挖过坑道。”
下午,探子回报,其中一个院子地下有空腔,结构像是地道入口。但门口守卫严密,没法靠近。
燕南泠坐在桌前,盯着地图看。归墟谷的位置和魏都之间画了一条线,中间经过三座山。如果他们要在子时启动东方位,能量波动应该能传到这里。
她需要确认一件事。
晚上,她再次入睡。
梦境里,残卷没有新内容。但她看到了之前见过的一些碎片文字,拼在一起像是某种规律。她把这些也记了下来。
醒来后,她把新记的几行字和之前的对比,发现“子时震东方”这句话,和某个星象周期有关。那天正好是月缺之日,天地气机最弱的时候,也是最容易撕开裂隙的时刻。
她写下推算结果:七日后,子时初刻,东方位将出现短暂震荡,持续不到一炷香时间。那是唯一的机会。
她把纸交给温离。“到时候,我要去城东最高点。你派人守住四个角落,一旦发现有人聚集或点火,立刻报我。”
“你要一个人去?”
“我不露面。只要在那个时间点,把这东西扔进他们的法阵范围就行。”她拿出青铜片,“它会自己找目标。”
温离盯着她看了很久。“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如果你失败,不只是你死,整个魏都会被牵连。楚、齐两国也会乱起来。”
“我知道。”
“可你还是要去做。”
“我没有选择。”
温离没再说话。他转身下令,调整部署,把人手重新分配。
接下来几天,城里看似平静。街上照常开市,百姓买菜做饭,孩子在巷口玩耍。没人知道,暗地里已经有二十多名捕快在轮流盯梢,四座城楼加了双岗。
第六天傍晚,探子来报,城东那两个院子半夜运进了大批麻袋,疑似装的是人。守卫换成了黑衣人,佩刀样式古怪,不像魏军制式。
温离来找燕南泠。“他们动了。按这个速度,明天就能完成准备。”
燕南泠点头。“通知所有人,今晚歇息,养足精神。明日子时,我们动手。”
温离走后,她坐在灯下,检查药囊里的东西。银针、止血粉、解毒丸、匕首。还有那块青铜片。
她把它握在手里,冰凉。
第二天白天,她没出门。一直在屋里闭目养神。傍晚时吃了点粥,喝了半杯茶。
天黑后,她换上深色衣服,把药囊系紧。
温离在院外等她。“人都到位了。东街、南巷、西市、北桥,四个点都有人守着。只要你一声令下,我们就能封锁整片区域。”
“不用封锁。”她说,“只要盯住就行。”
两人一起往城东走。路上几乎没人。快到高塔时,她停下。
“你留在这里。”
“你不让我跟着?”
“你去了反而碍事。”
温离站着没动。
“回去吧。”她说,“明天还要做事。”
温离转身走了。
她爬上塔顶,蹲在檐角。怀里抱着木盒,里面装着青铜片。她望着东方,那边有一片老宅区,其中一座院子屋顶新铺了瓦,泛着微光。
子时将至。
风忽然停了。
远处那片宅子里,亮起一点红光。接着是第二点,第三点。七点光芒按特定位置排列,隐约形成北斗形状。
她打开木盒。
盒子里的青铜片开始震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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