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上空那道通天的蓝金色光柱，足足持续了七秒。
这七秒里，全城停电，一片漆黑。
连远在海外的一些监测站，都记录到了奇怪的震动，像是地底深处有什么东西被惊动了。
光散了。
林深还站在废品站的废墟里，一动不动，像是被雷劈过却没倒下的铁柱子。
夜风刮过来，带着烧焦的灰。他手里那个旧铁盒在微微发抖，里面苏晚棠的耳坠，好像跟很远的地方，有了某种感应。
九鼎重铸了，坐标也定了。
但苏晚棠的意识，还困在那片灰白色的虚无里，像粘在蜘蛛网上的蝴蝶，挣不出来。
他抬起左手，改装终端的屏幕不闪乱码了，只剩一片雪花。
不过系统彻底完蛋前，硬是扒下来一个残缺的数据包。
林深划开屏幕，解开密码。
里面是一小段信号。
坐标：东经132°，北纬31°，深三千米。
信号源写着：【时渊实验室】。
后面还有句话，短得像在挑衅：“盲盒未启，宿命可改。”
“时渊实验室……”靠在远处墙根的影傀猛地咳嗽，吐出一口带着血块的黑血。他盯着那个坐标，眼里先是一丝恐惧，接着变成冷笑，“那是‘基因计划’最深的禁区。十年前出事故，整个地方被封死，沉到海沟里了。连渡鸦那帮疯子都不敢随便去。”
禁区。
林深在心里念着这两个字，目光却落在胸口——紧贴着心脏位置，那个铁盒。
混沌之子给他看的那段记忆，是捅他心口的刀。但刀面上，也映出了他唯一想看见的东西。
“可她写过日记。”林深把那枚冰凉的耳坠贴到嘴边，声音低，却像锤子砸铁一样硬，像在对一个睡着的人发誓，“她犹豫过，想过，挣扎过……这说明在那个地方，她有过‘选’的可能。只要有，老子就去把它抢回来。”
当天深夜，江城港口最偏的7号码头。
一艘被改装过、浑身锈迹的深潜驳船，像头沉默的铁兽，悄悄滑进漆黑的海里。
船舱里，灯白得惨人。
林深、影傀，还有一直不说话的时狱，三个人在做最后的准备。
舱室中间立着一套潜水服——通体漆黑，线条凶悍，表面不是硬金属，而是一层像活物般缓缓流动的暗色合金。这是林深自己造的“深渊号”。表层装甲全是从一艘坠毁的未来战舰残骸里扒出来的，到底能扛多大水压，没人知道。
苏晚棠——不，现在她只是时狱用“时间锚定”能力暂时固化的一个能量影子。她伸出几乎透明的手指，轻轻碰了碰林深那只已经碳化、只剩金属骨架的右臂。
“你的‘听声辨位’要靠空气传。”她的声音带着数据流特有的空灵感，“到了深海，水压会把声音彻底掐断。你在下面打算怎么当‘瞎子’和‘聋子’？”
林深没直接回答。
他从怀里最里面的口袋，摸出一支封在透明胶里的注射器。
针剂里的液体是种深得诡异的幽蓝色。标签早被时间啃光了，只剩一行用特殊墨水手写的小字，字迹清秀有力：
【L7型·非稳定适配体】
“这是我妈当年在实验室留下的，最后一支基因药的原型。”林深看着那行字，脸色平静，眼神复杂，“它不是用来救命的，也不是治病的……”
他停了一下，抬眼看向苏晚棠的虚影，嘴角扯出一点自嘲的弧度。
“……是用来掀桌子的。”
深潜器下到两千八百米时，船身开始嘎吱惨叫。
通讯频道里只剩电流噪音。声呐屏幕上，所有回波信号全没了，好像他们闯进了一片什么都不存在的虚无之海。
就在林深要扎针的瞬间——
厚重的合金舱壁上，毫无征兆地渗出一滩滩黑色粘液。
那些液体像活的一样蠕动、汇聚，最后在他们面前，凝成一张扭曲的巨大的人脸。
混沌之子的残影！
“你知道……这药是谁主导弄出来的吗？”无数混乱的电子音拼成戏谑的话，“是溯时者。为了这一管所谓的‘钥匙’，他亲手废掉了三百个没适配成功的c系列克隆体。每一滴里面，都溶着一个绝望的魂。”
林深看着那张由数据堆出来的脸，脸上没什么表情，用拇指“咔”一声，掰断了针管的保护壳。
“所以，它危险，不受控，很可能把老子变成彻底的怪物。”他冷静地说着事实，眼神却利得像刀，“但我也不是第一天当废品了。越是没人要的垃圾，回收起来才越有价值。”
话音没落，他找准自己脖子侧边的神经接口，毫不犹豫，一针扎了进去！
药液推入的瞬间，一股冰到极点的洪流顺着脊椎猛地炸开！
他全身的血管网络，在潜水服下面突然亮起妖异的蓝光。
更吓人的是，他那只碳化的金属右臂，在蓝光的侵蚀下，竟然开始寸寸融化，变成一滩滩银白色的液态金属，在潜水服的臂套里自己流动、重组！
剧痛像海啸一样拍打着他每一根神经。
可他的意识，却清醒得前所未有。
原本彻底瞎了的“声波视野”，这一刻突然恢复了！
但冲进他脑子里的，不再是声音的轨迹，而是一种全新的感觉——金属的共鸣！
方圆几千米内，海水里每一颗飘着的金属微粒，远处沉船残骸上每一颗松动的螺丝，甚至是“时渊实验室”庞大结构内部最细微的金属疲劳，全都变成清晰无比的震颤共鸣，在他脑子里构成了一幅比声呐准得多的立体地图！
“哐！”
深潜器终于在一个巨大的海底平台上着陆。
推开沉重的舱门，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呼吸一滞。
这根本不像什么科学实验室。
更像一座沉在深海的远古神殿。
巨大的走廊两边，立着一排排早就停摆的巨型机械臂，上面盖着厚厚的珊瑚和海葵，发出幽幽的生物荧光。
林深靠着新得的“金属共鸣”感知，带着两人穿过迷宫一样的通道，最终来到了实验室最核心的地方——中央大厅。
大厅正中间，赫然悬浮着一个边长超过十米的巨大透明立方体。
“时空盲盒”。
它的表面，像信号不良的电视屏幕，不停闪着来自不同时代、不同地方的物品影子：一颗正在跳动的恐龙时代的巨蛋、一台闪着电弧的未来量子引擎、甚至有一瞬间，闪过了一把造型古老、剑身上用甲骨文刻着“林深”两个字的青铜剑。
时狱伸出手，想碰那层无形的能量罩，却被一股柔和却强大的力量弹开。
他低声道：“需要两个不同源的觉醒者，同时输入基因频率，才能启动抽取程序。”
他话还没说完——
刺耳的警报声猛地炸响，响彻整个大厅！
盲盒正上方，一道全息投影突然亮起，一个穿雪白研究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老头浮在半空。
他戴着金丝眼镜，眼神里却闪着病态的狂热和居高临下的傲慢。
溯时者！
“谢谢你们，远道而来的客人们。”溯时者的目光越过所有人，直接锁定了林深，嘴角勾起一抹一切尽在掌握的笑，“特别是你，L7型适配体……给我送来了最后一把启动的‘钥匙’。不过，作为奖励，我可以告诉你们……”
他张开双臂，像在拥抱自己的杰作。
“这个盲盒，现在归我了。”
轰隆——！！！
大厅的穹顶猛地炸裂，冰冷刺骨的海水像天河倒灌，瞬间把整个空间淹了！
与此同时，三道庞大又矫健的黑影，以撞碎墙壁的狂暴姿态破墙而入！它们由狰狞的深海合金和苍白的克隆组织混合而成，胸口上，全都烙着渡鸦组织的编号标记！
三具“时骸”！
“我已经把盲盒的抽取权限，跟这三具最完美的c系列克隆体做了基因绑定。”溯时者的全息影像在混乱的水流里依然稳当，声音里满是胜券在握的疯狂，“每抽一次，就会放出一道能撕开现实裂缝的时空畸变波！只要再抽三次……我就能用整个江城当祭品，彻底叫醒沉睡的初代实验体！”
绝境。
林深却只是慢慢抬起了他那只已经化成液态金属的右臂。
银白色的金属洪流猛然暴起，在翻涌的海水里瞬间凝成一柄高速旋转的螺旋长矛，矛尖直指半空中溯时者的咽喉。
“你说得对，盲盒能撕现实，抽未来。”他的声音透过潜水服的扩音器传出来，冰冷清晰，“但你忘了——”
“老子的工厂，专治各种不服！”
最后一个字落下的瞬间，林深主动激发了体内那支基因药的全部潜能！
他那化成长矛的右臂骤然失控般疯狂增殖、蔓延，无数银白色的金属触须像活物一样缠上了“时空盲盒”的基座，强行跟它建立了最底层的量子链接！
【警告！检测到未知深海高维势能……正在解析……】
【解锁新权限：水下金属操控（初级）！】
系统最后的残响在他脑子里炸开。
而在那巨大的“时空盲盒”最深处，被无数时空影像层层包裹的核心，一道本不该属于任何已知时空的、妖异的红色光点，在深海的黑暗里，缓缓亮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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