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上海西摩路公馆书房内。
长条会议桌上，摊开着数十张大幅地形图、城市平面图和建筑测绘图，空气中飘着淡淡的铅笔和红蓝墨水气味。
陈嘉树坐在主位，白秀珠也在一旁，面前摊着笔记本，几位从“春蕾计划”执行委员会抽调的核心文员，正襟危坐，随时准备调取资料。
周世昌站在桌首，手里拿着一根细长的教鞭，正对着一幅标注详细的西南地区地图进行汇报。
“先生，夫人，遵照‘立足腹地、依托已有、辐射周边、确保可行’的原则，第二批十五所春蕾技校的选址已经全部敲定，并已启动前期改造工作。”
周世昌的教鞭首先点在四川盆地：“四川新增六所：除成都已有的一所外，新增成都龙泉驿、泸州两所、重庆北碚、宜宾李庄、绵阳。”
教鞭西移：“云南两所：昆明呈贡、大理下关。贵州两所：贵阳青岩、遵义。”
接着指向西北：“陕西三所：西安灞桥、宝鸡十里铺、汉中。甘肃两所：兰州安宁堡、天水。”
“所有选址，首要考虑生源辐射当地（至少覆盖两到三个县）、物资补给可行性、与现有产业的潜在联系，以及必要的安全保障，平均每所学校规划容纳学生八百至一千二百人，配有教学区、实习工场区、生活区和教职员工宿舍。”
陈嘉树微微颔首：“15所，工程量不小，怎么安排的？”
“我们通过‘先锋基金’和明远集团交叉持股，在十月份控股了上海两家中型、信誉良好的建筑公司——‘华昌营造’和‘东南工程’。”
周世昌翻出另一份文件：“第二批学校的改造和新建，全部由这两家公司总包，他们派出精干项目经理和技术团队，携带标准化设计图纸和施工规范，进驻各选址。施工人员主要在当地招募，由我们的项目经理和技术骨干管理，关键岗位和核心技术人员从上海、武汉抽调，所有建筑材料，尽量就地采购，大宗或特殊材料（如实验室专用玻璃、电线电缆）由我们统一调配供应。”
他展示了几张刚刚从成都龙泉驿工地用莱卡相机拍回的照片：旧驿馆的主体结构正在加固，旁边空地上，整齐的红砖墙已经砌起一人多高，戴着安全帽的工人在脚手架上忙碌。
“改造遵循‘实用、坚固、留有余地’原则，教室保证采光通风，实习工场预留动力接口和起重设备基础，宿舍建造标准高于当地民居，确保防寒保暖和基本卫生设施，同时，所有学校都规划了小型图书馆、医务室和操场。”
“师资呢？”白秀珠关切地问。
周世昌点点头，又取出一份厚厚的名册：“第二批和第三批招募的九十余名欧美教习，他们的专业覆盖机械、基础化学、电力、土木、纺织、甚至初级航空原理。”
“我们根据各学校专业设置侧重（如靠近矿区的侧重采矿机械，靠近江河的侧重船舶动力），正在进行分配，平均每所第二批学校能分配到五至八名外籍教习作为核心，他们将携带翻译和中文助手前往。同时，国内招募的、有实业经验或师范背景的教员，已超过两百人，将作为基础文化课教师和实习助教，与洋教习搭配。”
“学生呢？”陈嘉树问到了关键。
“春季招生计划已经拟定。”周世昌抽出最后一份文件，“时间定在三月中旬，春耕之后。将在一期七城的基础上，新增所有二期学校所在城市及周边重要县城，共设立三十五个固定招生点和超过一百个流动宣传点。宣传方式将复用去年夏天的成功经验，但会更侧重地方化宣传，利用当地报纸、布告、甚至组织已录取的首批‘春蕾’学生寒假回乡现身说法。”
“招生标准与考核方式将更加完善，除基本的身心健康、年龄（14-20岁）、家世清白要求外，笔试将分为‘基础文化’和‘实用潜能测试’两部分，后者可能包括简单的图形逻辑、动手组装小物件、测量计算等，旨在发现适合工科学习的苗子。面试将由中外教员共同参与，评估学生的学习意愿、吃苦精神和沟通能力。”
“目标，第二批十五所学校，计划在明年秋季开学前，招收总计一万二千名新生。”周世昌合上文件夹，“所有相关预算、物资调配时间表、人员派遣计划均已细化，只要资金到位，即可全面启动。”
陈嘉树沉默了片刻，目光扫过桌上那些代表未来“春蕾”学校的一个个红圈。
“资金不是问题，告诉下面的人，质量比速度更重要，校舍建设要牢靠，师资培训要扎实，招生选拔要严格，我们要的不是一堆挂着牌子的空壳，而是一所所真正能点燃希望、传授本领的学堂。”
“一万二千人……明年，后年，这个数字还会翻倍，他们，才是‘工业强国’这艘大船上，未来真正的水手和舵手，世昌，这件事，必须万无一失。”
周世昌肃然应道：“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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