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至诚风尘仆仆地回到回龙县家中,尚未来得及与父母细说别后情形,更无暇去查看济养堂中那些乞儿们的近况,访客便已接踵而至。
最先登门的,是回龙县令刘明达。
这位往日里在县境内说一不二的父母官,此次前来并未摆什么官架子,只乘了一顶寻常小轿,带了两个贴身长随,轻车简从便到了王宅门前。
王光河与李如意闻听县令亲至,惊得手足无措,慌忙出迎。
刘明达却甚是随和,笑容可掬地扶起欲行大礼的王光河夫妇,连声道:“光河兄、如意嫂不必多礼,本官今日乃是私访,听闻贵府麒麟儿乡试归来,特来道贺,叨扰之处,还望海涵。”
话语间,刘明达的目光已落在一旁从容行礼的王至诚身上。
但见王至诚虽旅途劳顿,却神华内蕴,举止沉稳有度,面对一县之尊既不卑不亢,亦不失礼数,刘明达心中不由又高看了几分。
刘明达是两年前到任的,并不是王至诚参加县试时的座师。
而且王至诚过去两年,深居浅出,刘明达和王至诚还真没怎么见面细聊过。
分宾主落座后,刘明达并未过多寒暄,很快便将话题引向此次乡试。
“至诚贤侄此番下场,一战成名。本官虽远在回龙,亦听闻今科江海文闱题目颇艰,贤侄一举得中实属难得!”
刘明达语气温和,带着几分隐晦的讨好和巴结。
按照大楚皇朝的规矩,举人即可补缺为官。
就如刘明达,就是补缺后逐渐升到一县县令的。
王至诚此次得文武双举人,且均名列前十。
就算止步于此,加上崔家背景和光明商行财富,以后的成就也绝对会在刘明达之上。
更何况以王至诚的年纪和起势速度,他真的会止步于此吗?
刘明达认为大概率不可能!
因此,面对王至诚,刘明达不得不伏低做小。
王至诚微微欠身:“回县尊大人,晚生尽力而为而已。题目虽难,水涨船高!”
他言语谨慎,并未过分自傲,但也没有太过自谦。
事实摆在眼前,太过自谦,反而是自傲的表现。
刘明达抚须点头,笑道:“贤侄天资聪颖,又得王大官人悉心栽培,乡试已过,恐怕之后的会试和殿试也不在话下吧!本官在此先预祝贤侄高中,位列一甲!”
王光录为了给王至诚造势,关于王至诚在省城表现出色的风声,早已隐约传回。
刘明达身为地方官,自有其信息渠道,佐证消息真伪。
他此次前来,就是示好。
以王至诚的才学表现,加上王家与崔琰首辅大相公的关系,王至诚只要参加明年春闱,大概率得中。
“回县尊大人,晚生暂不打算参加明年春闱!”王至诚笑了笑,如是回答道。
王至诚的话让刘明达一愣。
随即,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更加推心置腹:“以贤侄今日之成就,无论是继续攀登进士及第,还是以举人身份候缺,前途皆不可限量。届时,或许你我还有同朝为官之谊。回龙县虽小,亦是桑梓之地,还望贤侄日后多多看顾。”
刘明达这番话,几乎已是将王至诚视为平等的、甚至未来可能更高层次的对象来交谈了。
因为他明白,王至诚明年不参加春闱,不可能是王至诚不想继续科考了!
那只能是王至诚不满足如今的名次,想着再沉淀三年,增进才学,以期在下一届春闱中获得更高的名次。
这样的选择,不是王至诚没有信心,反而是王至诚极具信心的表现。
真正没信心的人,都是不错过任何一次考试,不求名次,只求上岸的!
王光河与李如意在一旁听得既惊且喜,手脚都不知该往哪里放,只能连连称是,心中澎湃难以言表——他们的儿子,竟已能让一县之尊如此客气地提前交好了!
王至诚依旧从容,应对得体:“县尊大人言重了。回龙县是晚生家乡,您更是晚生敬重之人。无论日后如何,至诚皆不敢忘本。若真有幸能为朝廷效力,至诚也必当以县尊为楷模,尽心民事。”
一番交谈,宾主尽欢。
刘明达并未久留,留下了一份不算贵重却颇显心思的贺礼(几刀上好的宣纸,一方歙砚)后,便满意离去。
送走刘县令,王光河夫妇刚松了口气,门房又来报,姑太太一家来了。
王兰兰这次进来,脸上的笑容热切了许多,甚至带上了几分此前从未有过的、近乎讨好的神色。
她身后的江志明、江志远亦是满面春风,连木讷的江志宏,也跟着憨憨地笑着。
“哎哟,我的好诚儿!你可算是回来了!听说你这次考得极好?城里可都传遍了,说我们回龙县出了个文武双全的少年举人老爷!”王兰兰一上来就拉着王至诚的手,声音拔高了几度,仿佛要让左邻右舍都听见。
“姑母过誉了,一切都是王家先祖庇佑。”王至诚不动声色地抽出手,请他们入座。
江志明比起两年前更加沉稳,说话也更有分寸:“表弟不必过谦。大伯那边传来的消息总不会错。我们此次前来,一是恭贺表弟凯旋,二来也是替母亲赔个不是。从前母亲言语间若有冒犯,还望表弟海涵,她也是心直口快,并无恶意。”
说着,暗暗推了王兰兰一下。
王兰兰立刻接口,语气竟带上了几分哽咽:“是啊,诚儿,姑母我是个粗人,不会说话。以前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看在一笔写不出两个王字的份上,千万别跟姑母计较!你如今出息了,姑母这脸上也有光啊!”
江志远则忙不迭地奉上礼物——几匹时兴的布料,一些县城里买得到的精细点心,虽比不得刘县令的雅致,但已是王家姑母能拿出的最大诚意了。
他陪着笑脸道:“表弟,日后你若飞黄腾达了,可别忘了拉拔拉拔你这几个不成器的表哥啊!但凡有什么跑腿打杂的活儿,尽管吩咐!”
王至诚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了然。
世态炎凉,人情冷暖,莫过于此。
他心中并无多少波澜,只是淡淡一笑:“姑母和表哥们言重了。都是自家人,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至于将来,若有机会,自是相互扶持。”
他没有把话说满,但这份态度已让王兰兰母子四人喜出望外。
他们又坐了一会儿,吃了晚饭,说了许多奉承话,直到察觉王至诚眉宇间略有倦色,才识趣地告辞离开。
三表哥江志宏作为几人中最具武力之人,负责护卫,一同离开了王家大宅,返回了他们自己的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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