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的中央，有一个下陷的水池，池水浑浊，表面漂浮着同样的菌毯碎片和薄膜组织。
池边散落着一些破损的防护服、注射器、以及印有Kc早期鹰徽标志的仪器外壳。
这里不是自然形成的巢穴。
这是一个被遗弃的、早期“蓝梦”或相关物质的试验场。
孙念安终于明白那甜腻腐败气味的来源，以及隧道里变异“蓝梦者”的成因。他们闯进了一个污染的源头。
金属门在他们身后哐当一声自动回弹，合拢。
几乎是同时，外面那怪物的菌毯躯体重重撞在门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他们暂时安全了，但被困在了一个更恐怖的牢笼里。
张雪的脸色在冷白光芒下惨白如纸。她死死盯着那些茧，呼吸急促：“这里……是更早期的实验……他们不是在筛选，是在……培育？还是某种储存？”
孙念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快速观察环境。
除了他们进来的门，空间另一头似乎还有一条狭窄的裂缝，勉强可供人侧身通过，不知通向何处。
地上散落的Kc旧装备，或许有线索。
他小心地避开地面明显的菌毯覆盖区和那些茧，靠近一堆散落的文件箱。
大部分文件早已被湿气腐蚀成纸浆，但有几个密封的塑料袋保存尚好。他捡起一袋，里面是几页实验日志残片。
字迹潦草，日期是大约四年前。
“……样本G-7表现出稳定的‘基质’分泌能力，可在外界有机物表面形成共生覆膜……与‘初始之光’惰性残留物结合后，活性显着增强，表现出定向移动和微弱感知特性……建议将‘基质’与第二阶段‘蓝梦’诱导剂结合研究，或可解决载体稳定性问题……”
“……原始理论是正确的，基因锁的钥匙存在于极端压力下的适应性表达中……但罗森伯格坚持的‘治愈路径’太慢……顾承宇先生批准了加速方案……代价在所难免……
“……‘根系’项目一期场地封闭。污染水平超出控制，所有活性样本封存。转移至新址。此地坐标加密，列入永久废弃清单。”
根系。苗圃。
孙念安感到一阵寒意。顾承宇的“母巢”并非起点。
Kc的“毒血”计划也并非孤例。这条罪恶的链条，比他想象的更早、更深。
就在这时，空间中央的水池，突然冒出了一串密集的气泡。
一个位于池边、原本看似完整的灰白色茧，表面无声无息地裂开了一道缝隙。
冰冷的嘶响，从那个破裂的茧中传来。
紧接着，旁边另外几个茧也同时出现了细微的颤动。
覆盖空间的发光薄膜，其上的蓝色脉络搏动频率加快了，光芒变得忽明忽暗，仿佛整个空间都“醒”了过来。
甜腻腐败的气味浓度陡然上升。
孙念安右臂的紫色纹路疯狂跳动，灼热感和攻击冲动如潮水般冲击着他的理智。
他眼前的景象开始微微扭曲，那冷白光晕染上了一层躁动的淡紫。
他回头看了一眼张雪，她正努力试图站起来，眼神里除了恐惧，还有一丝决绝。
背后的金属门再次传来撞击声，外面的怪物并未离开。
前方的裂缝是唯一的未知出路，但狭窄难行，张雪的腿是巨大障碍。
而周围，更多的茧正在苏醒。
“抓紧我。”孙念安的声音沙哑，他回到张雪身边，将她再次背起。
这一次，他没有刻意压制右臂那股野蛮的力量感，而是引导着它，让酸麻的肌肉暂时灌注进一股灼热的、非正常的能量。
他朝着那条黑暗的裂缝，迈开了脚步。
每一步踏下，都感觉脚下菌毯覆盖的地面传来微弱的、令人不适的弹性反馈。
裂缝像一张漆黑的口，等待着吞噬。
光芒在身后摇曳，映照出墙壁上那些搏动的茧影，如心脏，如噩梦。裂缝比看上去更狭窄。
孙念安侧着身，背着张雪，几乎是挤进那片黑暗。
岩壁粗糙潮湿，蹭过肩膀时留下冰冷的湿痕和滑腻的触感。
发光薄膜的冷白光线从身后的“根系”空间渗入少许，只能照亮前方几步的距离。
空气在这里几乎不流通，闷热、潮湿，充斥着浓郁的土腥味和那股甜腻腐败气息的余韵。
他右臂的紫色纹路在黑暗中散发出微弱的、生物荧光般的淡紫光晕，勾勒出崎岖岩壁的轮廓。
这股光并不受他控制，仿佛是体内某种物质在低氧环境下的自发反应。
纹路下的灼烧感并未因离开“根系”空间而减弱，反而随着他强行调用那股力量维持行动而持续加剧，像有无数细小的电弧在皮肤下窜动。
张雪的呼吸喷在他颈侧，温热而急促。“前面……有风，”她低声说，声音在狭窄缝隙里产生轻微的回音，“很弱，但是……有流动。”
孙念安努力感知，确实，脸颊接触到一丝极其微弱的、带着更深处阴凉气息的气流。
这是个好迹象，说明缝隙并非死路。他继续向前挪动，每一步都小心翼翼，避开脚下可能松动的碎石。
缝隙开始向下倾斜，角度越来越大，岩壁也变得越发湿滑。
孙念安不得不将重心后仰，用脚后跟试探着寻找着力点。
张雪的重量完全压在他背上，受伤的左腿支架不时刮擦到岩壁，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突然，他脚下踩到一片松软的、富有弹性的东西。
不是岩石，也不是泥土。触感类似“根系”空间里那种菌毯，但更薄，更分散。
几乎在他踩踏的瞬间，那片“东西”猛地收缩！
两侧岩壁上，星星点点的淡蓝色微光亮了起来，岩壁本身在发光。
无数细小的、脉络状的蓝光纹路在潮湿的岩表浮现、蔓延，像一张骤然被唤醒的神经网。
这些发光脉络的源头，是嵌入岩壁缝隙中的、一个个拳头大小的灰白色“节点”。
它们微微搏动着，随着孙念安的靠近，搏动频率明显加快。
“别碰……”张雪的声音带着惊悸，“这些……是‘根系’的延伸？还是另一种东西？”
话音未落，距离孙念安右手最近的一个“节点”，表面无声地裂开一道细缝，几缕近乎透明的、蛛丝般的菌丝飘荡出来，缓慢地朝着他散发着紫光的右臂探去。
孙念安猛地缩手，菌丝在空中停顿，然后像有感知般，继续追踪他手臂移动的方向。
这东西，对“毒血”血清的能量有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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