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范延光助战,联军阻叛军
九月的邢州,秋霜染白了城郊的芦苇,滹沱河水面泛着粼粼寒光。这座位于成德与魏博交界处的重镇,此刻成了决定天下格局的枢纽。范延光站在城楼之上,远眺北方升起的滚滚烟尘,那是安重荣三万叛军南下的征尘。
大人,苏相的密使又来了。副将李琼登上城楼,递上一支密封的竹筒。
范延光接过竹筒,用随身携带的匕首挑开火漆,抽出里面的绢帛。苏木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只有寥寥数语,却字字千钧:
> 安重荣叛军虽众,然失契丹之援,军心必乱。兄坚守邢州十日,待其粮尽气衰,弟必派王彦章断其后路。事成之后,成德三州,兄取其二。
范延光将绢帛凑到烛火上,看着它化为灰烬。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有一双深邃的眼睛在晨光中闪烁不定。作为魏博节度使,他在这片土地上经营了十二年,深知权力游戏的无情。苏木的承诺固然诱人,但他更清楚,若安重荣的叛军突破邢州,下一步就是直取洛阳,届时天下大乱,他范延光也难独善其身。
传令,范延光沉声道,全军戒备,四门紧闭。命磁州刺史刘在明率本部八千精锐,连夜进驻邢州城西的羊肠坂,占据险要。再命洺州团练使皇甫遇率五千骑兵,埋伏在城北二十里的黑风口。其余诸将,随我守城。
李琼领命而去,范延光又唤来一名心腹校尉:你带三百精锐,乔装成流民,潜入叛军后路。安重荣的后勤粮草,由他的族弟安重胤押运。我要知道他们每日的动向,精确到时辰。
校尉拱手应诺,迅速退下。
范延光转身望向北方,喃喃自语:安重荣啊安重荣,你我斗了十二年,今日也该做个了断了。
#### 二
与此同时,叛军前锋已抵达邢州城北五十里的柏乡。安重荣勒马立于高岗,望着远处隐隐可见的邢州城墙,眉头紧锁。
大人,探马来报,范延光已在邢州集结两万余人,城防坚固。刘承佑策马来到近前,而且,磁州、洺州的援军也在向邢州靠拢。
安重荣冷哼一声:范延光这老狐狸,动作倒快。他以为凭一座邢州城,就能挡住我三万精兵?
大人,契丹那边......刘承佑欲言又止。
安重荣的脸色更加阴沉。三天前,他本应与耶律璟的一万铁骑在成德会师,但王彦章的夜袭彻底打乱了计划。虽然斥候回报说耶律璟已收拢残部北撤,但失去了这支精锐骑兵的支援,叛军的士气明显受挫。更要命的是,军中已经开始流传契丹抛弃了我们的谣言。
传令,安重荣厉声道,全军扎营,明日寅时造饭,卯时攻城。告诉将士们,契丹大军已在路上,先头部队明日便到。先入邢州者,赏万金,官升三级!
刘承佑心中苦笑,却也只能应命而去。他太了解安重荣的性格了——这位节度使骁勇善战,却刚愎自用,最听不得不同意见。此刻若是劝他说粮道尚远、士卒疲惫,恐怕先被砍头的便是自己。
夜幕降临,叛军大营绵延数里,篝火如星河般点缀在平原上。中军大帐内,安重荣独坐案前,借着烛光审视着邢州地图。地图上的山川河流、关隘险要,他都了然于胸。邢州城高三丈,护城河宽五丈,城防坚固,但范延光手中的兵力只有两万余,自己三万大军若全力攻坚,并非没有胜算。
报——一名斥候冲入营帐,大人,魏博军皇甫遇部已从黑风口南下,似乎要偷袭我军侧翼!
安重荣不惊反喜:来得好!他若龟缩不出,我还真不好办。传令,命左翼将军赵彦之率五千人马,在黑风口设伏,待皇甫遇进入,一举歼灭!
然而,他话音刚落,又一名斥候冲了进来:大人,磁州刘在明部占据羊肠坂,切断了我军通往成德的退路!
大帐内瞬间死寂。安重荣霍然站起,双目圆睁:什么?!刘在明?他不是在磁州吗,何时到的羊肠坂?
回大人,他们是连夜行军,走的小道,避开了我军斥候。
安重荣一拳砸在案上,木屑纷飞。他这才意识到,范延光不是什么仓促应战,而是早有准备。那老狐狸不仅守城,还暗中布置了夹击之势。
好,好一个范延光!安重荣咬牙切齿,想困住我?我倒要看看,是你的邢州城硬,还是我的刀锋利!
#### 三
九月十八,卯时,天光未亮,邢州城头上已经火把通明。
范延光身披铁甲,立于北门城楼。远处的地平线上,叛军大营开始骚动,炊烟与晨雾混在一起,模糊了视线。他知道,最后的时刻到了。
报——了望塔上的哨兵高喊,叛军动了!前军五千步兵,正向我北门推进!
范延光眯起眼睛,果然看到一片黑压压的人影正缓缓向城下移动。他冷笑一声:安重荣还是老套路,想正面强攻。传令,北门守军备战,滚木礌石、金汁火油,全部就位。再命刘在明部,待叛军攻城半个时辰后,从羊肠坂出击,直插叛军后军。
城下,叛军步兵已经推进到护城河外百步。他们没有立刻冲锋,而是开始列阵,前排士兵架起盾牌,后排弓箭手张弓搭箭。显然,安重荣并不急于蚁附攻城,他想用弓箭压制城头,为后续的云梯队开辟道路。
放箭!叛军阵中传来一声怒吼,千百支羽箭如蝗虫般飞起,划破晨雾,直奔城头。
举盾!范延光冷静下令。城墙上,魏博军士兵立刻举起大盾,结成盾阵。箭雨落下,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于耳,偶有几支箭从缝隙中钻入,便有士兵惨叫着倒下。
范延光阴沉着脸,计算着距离。叛军的弓箭手在百步之外,这个距离对城头的反击不利。他需要等,等叛军进入八十步内,等他们的云梯开始架设。
时间一点点流逝,叛军弓箭手射了三轮,城头上已有数十人伤亡。终于,叛军的攻城器械被推了上来——数十架云梯、冲车,在盾牌手的掩护下,缓缓向城墙靠近。
准备!范延光举起右手。
云梯越来越近,八十步、七十步、六十步……当第一架云梯抵达护城河时,范延光猛地挥手:投石机,放!
城头上,早已蓄势待发的投石机发出怒吼,数十块磨盘大的石头呼啸着砸向叛军。首当其冲的几架云梯被砸得粉碎,木屑纷飞,梯上的士兵惨叫着坠入护城河。
但叛军并未退缩,更多的云梯被架了起来。步兵开始冲锋,他们抬着简易木板,铺在护城河上,试图搭建通道。
弓箭手,射!范延光再次下令。
城墙上,魏博军的弓箭手开始还击。他们居高临下,射程更远,箭矢精准地落入叛军阵中。叛军士兵不断倒下,但后续部队立刻补上,前赴后继,如同潮水般涌来。
战斗从一开始便进入了白热化。叛军的悍勇超出了范延光的预料,这些士兵大多是安重荣在成德一手带出来的老兵,对主帅忠心耿耿,悍不畏死。一架架云梯搭上了城墙,叛军士兵口中叼着钢刀,手脚并用地向上攀爬。
倒金汁!范延光冷喝。
滚沸的金汁(粪水与热油混合物)从城头倾泻而下,泼在云梯上的士兵身上。凄厉的惨叫声响彻云霄,被烫伤的士兵如同下饺子般坠落。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焦臭与肉香。
但叛军的攻势依旧凶猛。攻城战持续了半个时辰,城墙上已经出现了几处险情。范延光不得不将预备队调上城头,亲自挥刀砍杀爬上来的叛军。
就在此时,北方的地平线上,突然传来了隆隆的战鼓声。
范延光心头一震,抬头望去,只见一面大旗在晨光中飘扬,旗上斗大的字清晰可见——那是刘在明的磁州军,从羊肠坂杀下来了!
#### 四
刘在明选择的是叛军后军最薄弱的粮草辎重营。三千骑兵如旋风般冲入营地,刀光剑影,火光大作。叛军的后军大多是老弱和民夫,根本无力抵抗,瞬间大乱。
正在攻城的叛军前军听到后方传来的喊杀声,士气顿时一挫。有人开始回头张望,阵型出现了松动。
范延光抓住战机,大喝一声:开城门,骑兵出击!
北城门轰然洞开,早已蓄势待发的魏博铁骑千人队呼啸而出,直扑叛军侧翼。这支骑兵是范延光的王牌,人人身披重甲,手持长槊,如同一柄尖刀,狠狠插入叛军的肋部。
安重荣在中军看到这一幕,目眦欲裂。他没想到范延光不仅守城,还敢开城反击。他怒吼着调集中军骑兵,想要堵住缺口,但已经来不及了。
城上城下,魏博军形成了夹击之势。叛军腹背受敌,阵脚大乱。刘在明的骑兵在后方烧杀抢掠,皇甫遇的骑兵也从黑风口方向杀出,加入了战团。三支魏博精兵,如同三把利刃,将叛军切割成数块。
然而,安重荣毕竟是久经沙场的悍将。他见大势不妙,立刻改变战术,下令吹起号角。叛军听到号角,迅速向中军收缩,结成一个巨大的圆阵,外围长枪手,内层弓箭手,核心是他最精锐的三千牙兵。
这是一个典型的防御阵型,不求胜,但求不败。安重荣要拖延,拖到契丹援军到来,拖到魏博军力竭。
范延光站在城头,看着叛军结阵,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安重荣确实有两下子,这种阵势,强攻必然损失惨重。但他并不着急,因为他的目的也不是全歼叛军,而是——困住他们。
鸣金,让骑兵回撤。范延光下令。
魏博骑兵迅速脱离接触,退回城中。战场上,只留下叛军的圆阵,孤零零地立在城下。
刘在明和皇甫遇的部队也停止了攻击,他们按照预定计划,占据南北两个方向,切断叛军退路。邢州城如同一只铁钳,死死夹住了安重荣的三万大军。
#### 五
入夜,战场陷入诡异的宁静。
叛军圆阵中,篝火点点。士兵们啃着干硬的干粮,眼神中满是疲惫与茫然。白天的激战,他们有近五千人伤亡,粮草辎重被烧毁大半。更要命的是,军中谣言四起——有人说契丹人已经抛弃了成德军,有人说范延光与苏木早就布下了天罗地网。
安重荣巡视营地,看着士兵们的神情,心中沉重。他知道自己必须做些什么,否则军心将彻底崩溃。
大人,今日一战,我军伤亡惨重。再拖下去,恐怕......刘承佑小心翼翼地建言。
安重荣冷笑,谁说我要拖?明日辰时,全军强攻北门。这一次,本帅亲自上阵!
可是粮草......
粮草还能撑三日。安重荣打断他,三日之内,必破邢州!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巡视营地时,一支魏博军的斥候小队,已经悄悄摸到了圆阵外围。他们不是为了偷袭,而是为了喊话。
成德的兄弟们!黑暗中,魏博军士兵的声音传来,你们被安重荣骗了!契丹人早就跑了,王彦章将军在北边杀得他们落花流水!你们跟着安重荣谋反,只有死路一条!范将军说了,只要放下兵器,既往不咎,愿意留下的,编入魏博军;想回家的,发盘缠路费!
声音在夜风中回荡,叛军士兵面面相觑。安重荣听到喊声,勃然大怒,派人出阵追击,但魏博斥候早已隐入黑暗。
这一夜,成德军中,人心浮动。
#### 六
洛阳,宰相府。
苏木正在用晚膳,一碗清粥,几碟小菜。影一悄无声息地出现,呈上一份军报。
主人,邢州战报。范延光已成功将安重荣困在城下,叛军粮草不足,军心动摇。
苏木放下筷子,将军报凑到烛火前仔细阅读。片刻后,他露出一丝笑意:范延光不愧是魏博老将,这手围而不歼,用得恰到好处。
他走到地图前,用手在邢州位置画了个圈:安重荣的三万大军,就像一头困兽。他若强攻,邢州城防坚固,必损失惨重;他若退兵,刘在明和皇甫遇会断他后路;他若坚守,粮草耗尽,不战自溃。
那接下来......影一等待指示。
让范延光继续困住他,不必强攻。苏木沉声道,传令王彦章,率部从幽州方向南下,截断安重荣北逃之路。再派使者前往成德,告诉郭威,可以动手了。
影一有些不解:郭威将军只有五千人,成德城虽空,但留守的安重胤手中也有七千人马,能攻下吗?
郭威不需要攻城。苏木神秘一笑,他只需要在成德城外,竖起一面大旗,写上安重荣已死,降者不杀八个字。成德军的家眷都在城中,安重胤若识时务,自会开城投降;若不识时务,城内的士兵也会替他开门。
影一遵命而去。
苏木独自站在地图前,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标记,喃喃自语:安重荣,你的三万大军,不过是我棋盘上的诱饵。我要钓的,是契丹这条大鱼,是天下藩镇的心。你这一反,我便可名正言顺地整顿河北,收服魏博,震慑天下。
他端起已经凉透的清粥,一饮而尽。
这乱世,总需要有人做恶人。你安重荣,做得很好。
窗外,月满西楼,夜色如墨。而在邢州城下,一场决定五代格局的僵持,才刚刚开始。
叛军的圆阵在晨光中依旧坚固,但阵中的士兵,已经有人开始偷偷望向城头,望向那面在风中猎猎作响的字大旗。那面旗帜,此刻在他们眼中,不再是敌人的标志,而是一条可能的生路。
安重荣站在帅旗下,铠甲上沾满露水。他望着邢州城,眼中布满血丝。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要么攻破邢州,要么死在这里。
而此时的他并不知道,真正的杀招,不在邢州城,不在范延光,而在他身后那座自以为固若金汤的成德城。
那里,郭威已经竖起了大旗。
大旗上,八个猩红的大字,在风中猎猎作响:
**安重荣已死,降者不杀。**
这八个字,比任何刀枪剑戟都锋利,直指成德军的心脏。
邢州之战,第一日。范延光困敌之计初成。安重荣锋芒受挫,三万大军被困城下。魏博、磁州、洺州三军合围,已成瓮中捉鳖之势。而成德城内,郭威的五千精兵,正如同一柄尖刀,悄无声息地抵在了安重荣的后心。
苏木布下的这张网,已经开始收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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