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苏木定北防，三路大军迎
十二月初七，洛阳城被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雪封住了城门。铅云低垂，寒风如刀，永安渠的冰层厚得能跑马车。紫微宫思政殿内，十几盆炭火熊熊燃烧，却驱不散从窗缝渗透进来的彻骨寒意。苏木站在巨大的山河舆图前，手中的朱笔停在二字上，墨迹洇开，像一滩干涸的血。
太师，兵部尚书李怿的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颤抖，这已经是今早第四道八百里加急了。赵德钧说，契丹人动了攻城槌，幽州外城已破，内城守军不足八千，最多还能支撑三日！
殿内众臣鸦雀无声。五万契丹铁骑，这数字像一座大山压在每个人的心头。自后唐立国以来，从未面临过如此规模的异族入侵。更可怕的是，领军的是契丹皇帝耶律璟本人——那个以嗜杀闻名的。
慌什么？苏木终于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整个大殿安静下来。他将朱笔搁在砚台上，转身面对众臣，目光如炬，契丹人也是血肉之躯，不是三头六臂的怪物。五万铁骑看似势大，实则隐患重重。
他走到殿中央，环视着这些平日里高谈阔论的文武重臣：第一，耶律璟新立，根基未稳，此次亲征是冒险之举，败则契丹内乱必起；第二，五万大军日行千里，粮草辎重必然跟不上，只要我们坚壁清野，拖上半月，他们就得饿肚子；第三，寒冬腊月，契丹人不耐风雪，士卒冻伤者众，战斗力大打折扣。
可是太师，李怿急道，幽州撑不了半个月啊！
苏木微微一笑，那笑容里带着纵横家特有的自信：所以，我们不给耶律璟半个月。我只要他十天。
他大步走回舆图前，朱笔在图上画出三条红线：传令，以王彦章为北路招讨使，率忠武军三万，自邢州北上，直插幽州西南，与赵德钧里应外合，务必在七日内解幽州之围。
范延光何在？苏木的声音陡然提高。
魏博节度使范延光出班应道：末将在。
着你率本部两万人，进驻邢州，名义上是接应王彦章，实则是防备王彦章与赵德钧联手做大。你需每日三次向洛阳报送军情，若有异动，即刻来报。
范延光心中一凛。他原本打着保存实力的小算盘，没想到苏木一语道破，还将他安排在了监视者的位置上。这一招明升暗压，让他既无法拒绝，又不敢怠慢。他只得低头领命：末将遵令。
刘知远何在？
河东节度使刘知远应声而出。这位沙陀族猛将身材魁梧，声如洪钟：末将在！
着你率河东精骑一万，出雁门关，不必与契丹主力交锋，专挑他们的运粮队下手。烧一批粮草，赏黄金百两；毁一座粮营，赏绢千匹。我要让耶律璟的五万大军，在幽州城下饿死、冻死、困死！
刘知远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太师放心，末将的儿郎们，最擅长干这买卖。
至于赵德钧，苏木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寒光，着加封其为燕王，赐丹书铁券。但须即刻派其子赵延寿入朝为官，封太子少傅，以示恩宠。
众臣倒吸一口凉气。这一招何其毒辣——赵德钧若接了封赏，就得把儿子送到洛阳当人质；若不接，便是抗旨不尊，燕王之位到手也坐不稳。更妙的是，赵延寿是赵德钧独子，父子分离，赵德钧就算想投降契丹，也得掂量掂量儿子的性命。
太师高明！冯道由衷赞叹，如此三路大军，一正一奇一伏，耶律璟纵有天大本事，也休想全身而退。
苏木却未露出得意之色，反而长叹一声：冯公，这套部署看似周全，实则步步惊心。王彦章若不能按时抵达，幽州必失；范延光若心怀异志，我军后路断绝；刘知远若贪功冒进，陷入重围，则河东危矣。三路之中，只要一路有失，全局皆溃。
他走回龙椅旁，看着病恹恹的李从厚：陛下，此战胜负，不在幽州，不在邢州，不在雁门关，而在洛阳。
李从厚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难看：苏相的意思是......
臣请陛下下罪己诏，苏木语出惊人，言明此次契丹入侵，皆因朝廷未能及早收复幽云，使百姓受苦。同时大赦天下，免除北境三州今岁赋税，开仓放粮，赈济流民。
这......礼部尚书迟疑道，下罪己诏，岂非示弱于敌？
苏木斩钉截铁，这是收天下之心。百姓得了实惠，便会感念朝廷；藩镇见陛下仁德，便会真心勤王。耶律璟残暴嗜杀，所到之处鸡犬不留，我们以仁术对暴政，以民心对铁骑，这才是最高明的纵横之术。
他俯身对李从厚轻声道：陛下，帝王之术，不在战场，而在人心。您若信臣，臣必还陛下一个稳固的江山；您若疑臣，臣此刻便请辞归隐，绝不误国。
这话说得极重，李从厚哪敢不应。他连忙握住苏木的手，那手的温度让他安心：苏相言重了，朕岂会不信？一切依苏相所言，朕即刻下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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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朝后，苏木回到府邸，郭威已在书房等候。
太师，郭威神色凝重，我刚得到消息，范延光在邢州按兵不动，已有两日。
苏木并不意外，反而笑了：我早料到他会有此一举。传令给王彦章，让他路过邢州时，不必与范延光会合，绕城而过，直扑幽州。
可这样一来，范延光岂不是更加消极避战？
苏木摇头，王彦章若绕城而过，范延光必生疑虑——王彦章是否得了密令，要对他不利？为求自保，他反而会主动跟进。届时，你派人在军中散布消息，就说范延光勾结契丹，王彦章此行是奉旨平叛。范延光为了自证清白，必会奋勇杀敌。
郭威倒吸一口凉气：太师此计，可谓杀人不用刀。
纵横之术，本就是借刀杀人。苏木走到窗前，望着北方，对了，赵延寿已经到洛阳了吗？
今日辰时入的城，安排在驿馆，有五百禁军。
很好，苏木眼中寒光闪烁，你亲自去见他，告诉他，只要他写一封家书，劝其父死守幽州，朝廷便封他为燕王世子，世代承袭。若不肯写......
如何？
那便让他去天牢，与他父亲的老部下做个伴。
郭威领命欲走，苏木又叫住他：还有，派人去华山，请黄石先生来洛阳。就说，学生苏木，遇到死局了。
当夜，苏木在书房中独自对弈。棋盘黑白交错，杀机四伏。他落下最后一子时，门外传来更鼓声，已是三更。
三路大军，他喃喃自语，王彦章是正，刘知远是奇，范延光是伏。正奇相合，奇伏相应，伏正相依。耶律璟，你在幽州城下，可准备好接我这盘棋了吗？
窗外风雪更急，却掩不住北方传来的战鼓声。这场关乎后唐存亡的大战，终于拉开了序幕。而苏木，这位从华山走出的纵横家，将用他手中的三枚棋子，去对战契丹的五万铁骑。
他吹熄了灯，黑暗中，只有那双眼睛，亮得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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