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滚滚，终于停在了洛阳。
刘策掀开车帘，入眼的是高达数丈的巍峨城墙，以及那川流不息，仿佛永远不会枯竭的人潮。
极致的繁华。
但在这繁华的表象之下，刘策却敏锐地嗅到了一丝腐朽与压抑的气息。
就像一个浓妆艳抹的贵妇，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蔡大家，就此别过。”刘策对着前来道别的蔡邕拱了拱手。
“刘公子，多谢。”蔡邕郑重回礼，“待安顿下来，定当登门拜谢。”
刘策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了他身后那道纤弱的身影上。
蔡文姬依旧是那身素裙，清丽脱俗，她微微低着头，似乎不敢与刘策对视，只是轻声说了一句：“刘公子，保重。”
“蔡小姐，后会有期。”
刘策微微一笑，收回目光，再不拖泥带带水。
与蔡邕父女告别后，刘策与父亲刘岱在驿馆安顿下来，静待天子的召见。
他以为会等上几天。
没想到，第二天一早，一名声音尖细的小黄门，便带着圣旨，来到了驿馆门前。
“陛下宣，真定刘岱、刘策，觐见——”
……
德阳殿。
金碧辉煌，雕梁画栋。
刘策跟在父亲身后，第一次踏入了这座代表着大汉最高权力的殿堂。
空气中弥漫着熏香与一种难以言喻的威压。
两列文武百官，鸦雀无声，一道道或审视，或好奇，或轻蔑的目光，落在了他们父子身上。
大汉天子，刘宏。
他看起来不过三十许，但面色异常苍白，眼窝深陷，整个人仿佛被酒色掏空了一般，透着一股病态的虚浮。
可他毕竟是天子。
那身九龙环绕的黑金色龙袍，那双看似浑浊却深藏着猜忌与威严的眼睛，依旧散发着令人不敢直视的压力。
“微臣，真定刘岱。”
“臣子，刘策。”
“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
刘宏的声音有些虚弱，但足够让大殿中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刘岱，你教子有方啊。”汉灵帝的目光越过刘岱，直接落在了刘策身上，“刘策，抬起头来，让朕看看，是何等少年英雄，能以一县之力，大破数万黑山贼，还斩了那贼首张牛角！”
“遵旨。”
刘策缓缓抬头。
年轻，英武，眼神沉静如水，不卑不亢。
这是刘宏对刘策的第一印象。
“好！好一个汉室麒麟儿！”汉灵帝龙颜大悦，声音也高亢了几分。
最近，黄巾之乱让他焦头烂额，卢植被罢，战事不顺，朝中更是党争不断，让他烦闷至极。
刘策的这次大胜，无疑是这段时间以来，唯一能让他真正开心的好消息。
更重要的是，这刘策，是他刘氏宗亲！
汉灵帝越想越是高兴，他看着殿下那些各怀心思的臣子，心中一个念头升起。
他要重重地捧这个刘氏子弟！
要让天下人都看看，他大汉的宗室，亦有擎天之才！
“传朕旨意！”汉灵帝猛地一拍龙椅扶手。
“真定县令刘岱，教子有方，守土有功，擢升为常山郡守！食邑三百户！”
话音刚落，刘岱的身子就是一颤，脸上涌现出狂喜之色。
那可是一郡之长！
汉灵帝站起身来，走下龙椅，竟然亲自走到了刘策面前，一把拉住他的手。
这亲昵的举动，让满朝文武瞬间炸开了锅！
“其子刘策，少年英武，勇冠三军，于国难之际，立此不世之功！朕心甚慰！”汉灵帝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德阳殿。
“特封——”
他故意拖长了声音，目光扫过全场。
“关内侯！”
关内侯！
一个年仅十六，毫无根基的县令之子，初次面圣，便一步登天，直接封侯？！
无数官员面面相觑，眼神中写满了震惊与荒唐。
更有甚者，如大将军何进，看向刘策的目光中，已经带上了一丝毫不掩饰的阴冷。
汉灵帝却仿佛没有看到这一切，他紧紧抓着刘策的手，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赏！黄金千两！锦缎百匹！”
“我刘氏有此子，何愁黄巾不灭，天下不定！”
这一刻，刘策感受到了无数道目光的洗礼。
嫉妒、羡慕、怨毒、审视……
他成了整个朝堂的焦点。
“臣……谢陛下天恩！”
刘策心中波澜不惊，脸上却适时地表现出“受宠若惊”与“激动万分”的模样。
……
回到驿馆。
“嘭”的一声，房门被紧紧关上。
“策儿！策儿！你听到了吗！是关内侯啊！”
刘岱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狂喜，他来回踱步，激动得满脸通红，嘴里不停地念叨着。
“我们刘家……光宗耀祖了啊！哈哈哈哈！”
看着状若疯癫的父亲，刘策却异常冷静。
他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一饮而尽。
“父亲。”刘策的声音不大，却让刘岱瞬间安静了下来。
“关内侯，有爵位，无封地，说到底，只是个虚名。”
刘岱一愣。
“常山郡守，这个职位倒是实在，能让我们在冀州站稳脚跟。”
刘策继续分析道：“还有那赏赐的一千两黄金。”
“父亲，您在驿馆休息，孩儿要出门一趟。”刘策说道。
“去哪儿？”
“拜访卢公。”
……
卢植的府邸，并不奢华。
相反，处处透着一股儒雅的书卷气。
这位被罢免的老将，似乎并未因此消沉，反而乐得清闲。
听闻刘策来访，他特意设下家宴款待。
刘策只带了赵云一人，轻车简从，来到卢府。
“临霄，快进来！”
卢植亲自在门口迎接，显得极为热情。
“卢公。”刘策恭敬行礼。
“不必如此多礼。”卢植笑着将他引入宴厅。
宴厅之中，早已摆好了酒菜。
只是，席上并非只有卢植一人。
在他的下首，还坐着两个人。
一人身材不高，约莫三十岁上下，长须髯，目光开阖之间，精光四射，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另一人，则身形剽悍，面容刚毅，虽然只是静静坐着，却如同一头蓄势待发的猛虎，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凶悍气息。
刘策的脚步，微微一顿。
卢植没有察觉，他笑着介绍道：“临霄，来，老夫为你介绍两位当世俊杰。”
他指着那名目光锐利的男子。
“此乃骑都尉，曹操，曹孟德。”
他又指向那名悍勇男子。
“这位是孟德的族弟，夏侯惇，夏侯元让。”
刘策的脑子里“嗡”的一声，仿佛有惊雷炸响。
那个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曹孟德？！
还有他身边那个……未来的独眼猛将，夏侯惇？！
他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对着二人拱了拱手。
“久仰大名。”
曹操站起身，脸上带着标志性的笑容，回了一礼。
“今日金殿之上，刘公子可是名震京师啊。”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洞穿人心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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