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如同风中残烛，刚刚燃起一丝微光，便被眼前地狱般的景象彻底扑灭。
巨大的地下溶洞，本该是自然的奇观，此刻却成了怪物的巢穴。地面上，岩壁上，甚至倒悬的钟乳石上，那些惨白的、蠕动着的怪物清晰可见，它们似乎被突然闯入的不速之客惊扰，发出愈发密集和尖锐的嘶鸣。空气中弥漫的腥臭与腐败气息几乎令人作呕，中央那口浑浊的、泛着诡异淡蓝色的“地下响泉”咕嘟咕嘟地冒着气泡，仿佛是整个巢穴邪恶生命力的源泉。
身后的通道里，追兵已至，火把的余光映照出它们拥挤在狭窄入口处、焦躁不安的惨白身影。前无去路，后有追兵，他们被彻底包围在这片地下空腔之中。
“完了……全完了……”一个妇人瘫软在地，绝望地啜泣起来。这哭声如同瘟疫般蔓延，恐慌瞬间攫住了大多数人，连石头和阿牛这样的汉子，脸上也失去了血色，握着武器的手在微微颤抖。
丽媚的心也沉到了谷底，巨大的无力感几乎将她淹没。伤口的疼痛变得麻木，只剩下冰冷的绝望。但她看到身边瑟瑟发抖、却依然紧紧扶着她的翠姑，看到王飞、小山东即使面露恐惧却仍挡在最前面的背影，看到寨老那浑浊眼中残存的一丝祈求……
不，还不能放弃！
她猛地吸了一口气，那带着浓重腥味的冰冷空气刺得她肺部生疼，却也让她混乱的大脑清醒了一瞬。
“别慌！”她用尽全身力气喊道，声音虽然沙哑，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力量，压过了低泣和嘶鸣，“靠拢！背对水洼，围成圆阵！火把在外，节省使用！”
她的命令像是一根救命稻草，让濒临崩溃的队伍下意识地执行。还能动弹的人迅速向内收缩，背对着中央那口令人不安的“地下响泉”，面朝外围成了一圈。仅存的几支火被分布在圆阵外围，火焰跳跃着，暂时逼退了最近处蠢蠢欲动的怪物。
然而，形势依旧岌岌可危。火把在快速消耗，怪物的数量远超想象，它们虽然畏惧火焰，却并未远离，而是在火光边缘徘徊，嘶鸣着，等待着火焰熄灭的时机。
“丽媚姐，怎么办？火把撑不了多久……”翠姑带着哭腔问道。
丽媚没有回答，她的目光急速扫视着这个巨大的溶洞。微弱的天光从极高处的裂隙透下，如同遥远的星辰，可望而不可即。溶洞四周是陡峭的岩壁，似乎没有明显的出口。难道这里真的是绝地？
就在这时，她的目光定格在溶洞一侧，距离他们大约二三十丈远的地方。那里有一片区域，怪物的分布似乎格外稀疏，岩壁的颜色也显得有些不同，更深处，似乎……隐约有微弱的水流反光？
“王飞！”丽媚急促地喊道，“看那边！岩壁那边，怪物很少，是不是有别的通道或者水源？”
王飞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眯起眼睛努力分辨。火把的光线无法到达那么远，但在那些透下的微弱天光映衬下，确实能感觉到那片区域的异样。
“有可能！”王飞精神一振，“那边地势好像更低，可能连接着地下河！”
地下河！如果有流动的水，或许就意味着出路！
希望再次燃起，尽管微弱，却足以让人挣扎求生。
“我们必须冲过去！”丽媚斩钉截铁地说，“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
“怎么冲？这么多鬼东西围着！”阿牛看着周围密密麻麻的惨白身影，头皮发麻。
丽媚的大脑飞速运转，目光最终落在了中央那口“地下响泉”上。一个大胆而危险的念头在她心中形成。
“这些怪物聚集在这里，很可能与这口泉有关。”她语速飞快，“它们似乎很依赖或者畏惧这泉水。老张头说响泉的水有毒，不能碰……如果我们……”
她的话没说完，但王飞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脸色一变：“你是说……利用泉水？”
“赌一把！”丽媚的眼神锐利，“用容器，取泉水，泼洒开路！它们怕火，未必不怕这它们自己都敬畏的毒水！”
这是一个极其冒险的计划。且不说取泉水的过程中会面临什么，万一泉水对这些怪物无效，或者反而激怒它们，后果不堪设想。但眼下，他们已经没有更好的选择。
“我去！”石头毫不犹豫地站出来，他扯下腰间一个原本装哑泉水、现在已经空了的皮囊。
“小心！”丽媚叮嘱道，心提到了嗓子眼。
石头深吸一口气，瞅准怪物被火把暂时逼退的间隙，一个箭步冲向中央的水洼。他的动作引起了怪物的骚动，几声尖锐的嘶鸣响起，靠近水洼的几条怪物昂起了那吸盘状的口器，显得异常焦躁。
石头不敢怠慢，迅速用皮囊舀了半囊那浑浊的淡蓝色泉水。就在他舀水的瞬间，那口“地下响泉”仿佛被激怒了一般，“咕咚”一声闷响，冒出一个巨大的气泡，整个水洼都微微震荡了一下！
周围的怪物嘶鸣声陡然升高！
石头顾不上许多，转身就跑回圆阵。他手中的皮囊仿佛带着某种魔力，所过之处，那些原本蠢蠢欲动的怪物竟然真的显露出畏惧，向后退缩，让开了一条通路！
“有效！”众人又惊又喜。
“快！照着样子做！用泉水泼洒前方，我们冲过去！”丽媚立刻下令。
求生的欲望激发了最后的潜力。还能行动的人纷纷找出各种容器，冒着风险从响泉中取水。有人用竹筒，有人用破碗，甚至有人脱下了外套浸透泉水。
“走！”
随着王飞一声令下，队伍开始向着那片疑似有出口的区域移动。前面的人奋力将取来的响泉水泼向挡路的怪物，后面的人持着火把断后。
奇迹发生了！那浑浊的淡蓝色泉水仿佛带有强烈的腐蚀性或令它们极度厌恶的气息，但凡被泉水泼中的怪物，立刻发出痛苦的尖锐嘶鸣，身体剧烈扭动，表面的粘液仿佛被灼烧般冒出淡淡的青烟，纷纷惊恐地退避。
一条由恐惧开辟的狭窄通道，在惨白色的怪物潮中艰难地向前延伸。
队伍拼命奔跑，不顾脚下湿滑和崎岖，不顾身后越来越响亮的、充满愤怒的集体嘶鸣。每个人都清楚，这是唯一的机会，一旦停下，就会被重新合围的怪物潮水吞没。
快！再快一点！
溶洞的那片区域越来越近，果然，那里有一个向下倾斜的坡度，岩壁底部有一个黑漆漆的、约一人高的洞口，隐约能听到里面传来潺潺的流水声！而且，洞口附近几乎没有怪物踪迹！
出口！真的有出口！
希望就在眼前！
然而，就在队伍最前面的王飞即将冲入洞口之时，异变再生！
“轰隆——！”
一声沉闷的巨响从溶洞中央传来，仿佛整个山体都在震动！那口“地下响泉”猛地沸腾起来，浑浊的泉水剧烈翻滚，淡蓝色的水汽弥漫开来。紧接着，一个巨大无比的、覆盖着粘稠绿色物质的惨白色头颅，缓缓地从泉眼深处抬了起来！那头颅上，数十个复眼般的幽绿光点，在黑暗中骤然亮起，锁定了正在逃亡的渺小人类！
泉眼里的“东西”，被彻底惊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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