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外的世界被一夜的浓雾和潜在的杀机洗刷得格外肃杀。王飞没有立即带着丽媚踏入那片未知的林地，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针，一寸寸扫过周围的植被、地面、乃至空气的流动。
“等等。”他嘶哑地低语，拉住正要前行的丽媚。
他蹲下身，仔细查看洞口附近湿软的泥土。除了他们自己模糊的脚印和昨夜追兵凌乱的靴印，他还发现了一串浅淡的、被部分抹去的痕迹，指向与他们原计划路线偏离的一个方向。那痕迹很小心，几乎融入了自然的凌乱，但王飞看出了其中的刻意。
“不是他们的人，”他眉头紧锁，声音压得更低，“还有别人。”
这发现比明确的追兵更让人心悸。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阴影骤然笼罩下来。
他们必须改变路线，再次绕行。王飞选择了那条疑似“黄雀”留下的痕迹的反方向，那意味着更茂密的灌木，更陡峭的坡地。每走一步，左臂的伤口都传来撕裂般的痛楚，胸腔里的杂音如同破旧的风箱，呼吸变得灼热而艰难。他咬紧牙关，不让自己流露出半分。
丽媚敏锐地察觉到了他越来越重的喘息和偶尔轻微的摇晃。她默默地将身体更多的重量承担在自己身上，那只覆在他手背上的手，传递着无声的力量。
中午时分，他们在一处岩石缝隙下短暂休息。王飞拿出最后一点烤干的鱼肉，强硬地大部分塞给丽媚。他自己只嚼了几片苦涩的草叶，然后靠在岩壁上，闭目喘息。他的脸色灰白，额角渗出虚汗，那是一种精力透支后的衰竭迹象。
丽媚看着他，心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她知道，王飞是靠着一股非人的意志力在支撑。但这股意志，还能支撑多久？
她悄悄挪近，用衣袖蘸了点水囊里仅存的水，轻轻擦拭他滚烫的额头。王飞猛地睁开眼，眼神有一瞬间的锐利和恍惚，看清是她后，那锐利才缓缓褪去，只余下深不见底的疲惫。
“我没事。”他试图坐直，却忍不住一阵剧烈的咳嗽，咳得弯下腰，肩膀剧烈耸动。
丽媚拍着他的背，触手一片滚烫。她不再相信他“没事”的谎言。绝望如同四周的浓雾，再次弥漫心头。没有药，没有食物，后有追兵，前路莫测，而他们之中最强壮的那个人，眼看也要倒下了。
就在这时，王飞咳嗽稍歇，他抬起手，指向岩缝外一株不起眼的、挂着零星红褐色小果的灌木。
“那是……蛇莓，”他喘息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肺叶里挤出来，“旁边……叶子椭圆，边缘有细齿的……是白茅根。都能……清热……多少能顶一阵……”
都这种时候了，他脑子里记挂的，仍旧是能让她活下去的东西。
丽媚的眼泪瞬间涌了上来，她死死咬住嘴唇，没让它掉下来。她依言采来那些野果和草根，将苦涩的根茎嚼碎，混着微甜的果汁，一点点喂给他。
清凉的汁液暂时缓解了喉咙的灼痛，但王飞的体温依旧高得吓人。丽媚知道，必须找到更安全的地方，必须找到真正能退烧的草药，否则……
她搀扶起他，继续前行。王飞的脚步越来越沉，大部分重量都压在了她单薄的肩膀上。丽媚咬着牙，一步一步，在湿滑的山路上艰难挪动。腹中的孩子仿佛也感知到了母亲的决心，那隐隐的抽痛竟奇迹般地平息了些许。
她不能倒下。为了孩子，也为了这个用生命守护她的男人。
黄昏再次降临，浓雾染上暮色，显得更加阴沉。就在丽媚几乎要耗尽最后一丝气力时，她隐约看到前方山坳处，似乎有断壁残垣的轮廓。
那像是一个被遗弃的、极小规模的村落，或者只是一个孤独的山神庙，在经年的风雨和战火中早已破败不堪。
但无论如何，那意味着遮蔽，意味着暂时脱离这无所不在的浓雾和可能从任何方向出现的危险。
“王飞，你看……”她轻声唤他，声音里带着一丝希冀的颤抖。
王飞勉强抬起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聚焦在那片黑影上。他点了点头，喉咙里发出一声几乎听不见的“嗯”。
目标在前，丽媚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支撑着身边这个滚烫而沉重的身躯，向着那片残破的阴影，一步步挪去。
每一步，都踩在生存与死亡的边缘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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