栓柱一家逐渐融入苏家的劳作体系,开荒的进度快了不少,作坊里的皮子和药材也稳定产出,只等隆昌商队再次路过。日子仿佛沿着既定的轨道平稳前行,直到一个午后,一阵急促而陌生的马蹄声打破了寒石村的宁静。
一名风尘仆仆、身着靛蓝色棉布劲装、腰挎佩刀的汉子,骑着一匹颇为神骏的枣红马,径直来到了苏家院门外。他利落地翻身下马,目光锐利地扫过这处虽然简陋却打理得井井有条的院落,扬声问道:“此处可是苏明远苏二爷府上?”
正在院里晾晒草药的李慧心和赵氏闻声一愣,互相看了一眼,都有些惊疑不定。苏二爷?这称呼可新鲜。李慧心放下手中的竹匾,擦了擦手,上前应道:“这位爷,这里确实是苏明远家,不知您是?”
那汉子见主家有人出来,抱拳行了一礼,语气客气却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意味:“在下苏勇,乃京城苏文渊苏大人府上护卫,奉我家老爷之命,特来给苏二爷送信。”
京城?苏文渊?族叔?
李慧心心里咯噔一下,连忙道:“原来是苏勇壮士,快请进!当家的和他三弟去地里了,我这就让青松去叫!”她一边让赵氏去喊在后院忙活的苏青松,一边将苏勇让进院子,又吩咐闻声出来的苏秀秀去倒水。
苏勇走进院子,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晾晒的药材、角落的作坊草棚以及明显是新开垦出来的菜地,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
很快,苏青松气喘吁吁地跑去了地里。没过多久,苏明远和苏明德便带着一头雾水匆匆赶了回来。苏晚晚也从作坊那边走了过来,默默站在母亲身边,打量着这位不速之客。
“阁下便是苏二爷?”苏勇见到苏明远,再次抱拳。
“不敢当,鄙人苏明远。这位是舍弟明德。”苏明远还了一礼,心中亦是惊疑不定,“苏壮士远道而来,不知族叔有何吩咐?”
苏勇从怀中取出一个封着火漆的信封,双手呈给苏明远:“二爷,这是我家老爷的亲笔信。老爷官复原职后,一直挂念着北疆的族人,几经周折才打听到二爷在此落脚。老爷说,昔日牵连家族,心中甚愧,如今局势已定,特命在下送来书信和些许薄礼,聊表心意。”
说着,他又从马鞍旁的褡裢里取出一个沉甸甸的包袱,放在院中的石桌上。“这是一百两银子,和一些京城带来的布料、点心,老爷嘱咐,务必交到二爷手中。”
一百两银子!还有京城的布料点心!
站在一旁的赵氏眼睛瞬间瞪圆了,呼吸都急促了几分,差点惊呼出声,被李慧心悄悄拉了下衣袖,才勉强忍住。苏明德也是喉头滚动,看着那包袱,眼神复杂。
苏明远心中亦是巨震,但他强行镇定下来,没有立刻去碰那包袱,而是先拆开了信件。信纸是上好的宣纸,字迹工整有力,确实是族叔苏文渊的笔迹。信中先是感慨了一番世事无常,表达了对牵连族人的愧疚,然后详细说明了自己已官复原职,圣眷正隆。接着,话锋一转,提到听闻苏明远在北疆带领族人艰苦度日,甚是欣慰,又隐约提及苏晚晚似乎颇有些奇思妙想(显然是苏玉宸回去后说的)。最后,信中提出了一个明确的邀请:希望苏明远能带着家眷,尤其是“聪慧的晚晚侄女”,前往京城居住,苏文渊愿为他们安排宅院、田产,让子弟读书,女眷安居,共享富贵。
看完信,苏明远久久没有说话,心中波涛汹涌。一百两银子,对于如今的苏家来说,无疑是巨款,能解决太多问题。京城的繁华,族叔的提携,子弟读书的机会……这些诱惑,实实在在,沉甸甸地压在心口。
苏明德忍不住凑过来,低声急切地问:“二哥,信上……信上咋说?”
苏明远将信递给他,目光却看向了李慧心和苏晚晚。李慧心接过信,仔细看着,眉头微微蹙起。苏晚晚也站在母亲身边快速浏览了一遍。
苏勇在一旁静静等待,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却留意着苏家每个人的反应。
半晌,苏明德看完了信,脸涨得通红,激动地抓住苏明远的胳膊:“二哥!族叔让咱们去京城!还给银子!这……这是天大的好事啊!京城!那可是天子脚下!”
赵氏虽然不识字,但听苏明德这么一说,也激动起来:“去京城?享福?哎呦!这可是祖宗保佑啊!”
然而,苏明远却没有立刻回应弟弟,而是看向妻女:“慧心,晚晚,你们觉得呢?”
李慧心将信折好,沉吟道:“族叔的心意,我们领了。京城固然是好,可咱们在这寒石村,刚刚才站稳脚跟,地开了,作坊也有了起色,栓柱一家也才安顿下……这一大家子,不是说走就能走的。而且,”她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京城那是非之地,人情复杂,咱们一无根基,二无依仗,全靠族叔提携,怕是……未必如想象中那般自在。”
苏晚晚也开口道:“爹,娘,三叔,三婶。族叔的邀请,确实是好意。但咱们家现在就像一棵刚扎下根的小树,贸然移植到别处,水土服不服尚且两说,能不能活下来更是未知。在寒石村,咱们虽然辛苦,但一切都靠自己,心里踏实。去了京城,看似繁华,却可能事事都要仰人鼻息。咱们家的作坊、田地、还有跟隆昌商队的联系,这些才是咱们安身立命的根本。”
她的话像一盆冷水,让激动中的苏明德和赵氏稍微冷静了一些。
苏明远听着妻子和女儿的分析,心中已然有了决断。他转向一直等待的苏勇,神色平静而坚定:“苏壮士,族叔的厚爱,我们全家感激不尽。这一百两银子和礼物,我们愧领了,多谢族叔雪中送炭。”
他先是对馈赠表示了感谢,然后话锋一转:“至于前往京城之事……还请苏壮士回禀族叔,我们心领了。并非不识抬举,实在是在此地处之已久,产业初定,人地两熟,骤然离去,恐负族叔期望。北疆虽苦,却是我苏明远一砖一瓦重建之家业,亦是族叔在京的一份助力。我们愿在此地,为族叔守住这北疆的一方根基。”
他这番话,不卑不亢,既表达了对族叔的感激和尊重,也明确婉拒了邀请,更点出了留在北疆对京中苏文渊也可能存在的潜在价值。
苏勇眼中再次闪过一丝讶异,他没想到在这穷乡僻壤,苏明远能有如此见识和气度。他沉吟片刻,点了点头:“二爷的意思,在下明白了。定会如实回禀老爷。老爷也曾言,去留随心,绝不强求。”
事情至此,便算有了结果。苏明远留苏勇用了顿简单的晚饭,席间仔细询问了京中父母和大哥苏明义一家的情况(苏勇所知也不多,只道安顿尚可)。第二天一早,苏勇便告辞离去,策马消失在村口。
看着那远去的背影,赵氏摸着那包袱里的光滑布料,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多好的料子啊……京城,到底啥样呢?”
苏明德也有些怅然若失。
苏明远却拍了拍弟弟的肩膀,目光扫过自家人,沉声道:“别想了。京城再好,不是咱们的家。咱们的家,在这里!把眼前的日子过好,比什么都强!这一百两银子,咱们得用在刀刃上!”
族叔信使的到来,像一阵风,在苏家湖面吹起了涟漪,但最终,这艘刚刚启航的小船,还是按照自己认定的方向,稳稳地继续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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