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怀礼,再去查。
顾昭宁的声音极低,像是怕惊扰了什么,手指摩挲着袖口那张薄薄的纸,这陈姑娘的底细,从出生到进善堂,再到入宫的每一个时辰,本宫都要。
周怀礼一愣,有些不解:娘娘,人不是已经抓了吗?
而且供认不讳……
不对劲。
顾昭宁摇了摇头,目光沉沉地落在虚空中,一个满心只有同归于尽、想要炸毁整个皇宫的疯子,画不出这样安宁的笔触。
这画上的每一笔都在求全,而她在废墟里的每一句话都在求毁。
那个陈姑娘,也是一颗弃子。
她没再多解释,转身吩咐摆驾凤仪宫正殿。
半个时辰后,六宫主位齐聚。
殿内静得落针可闻,只有茶盖磕碰杯沿的清脆声响。
顾昭宁坐在上首,没让人换茶,只用目光一个个扫过底下坐着的嫔妃。
沈九的事,陛下已有定夺。
她语气平淡,像是在说今晚吃什么,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念在他昔日有功,陛下开恩,允他流放岭南,永世不得回京。
这话一出,底下神色各异。
贤妃捧着茶盏的手明显顿了一下,而坐在末席的几个平日里依附太后的小嫔妃,眼神却不自觉地飘向了窗外,似乎松了一口气。
顾昭宁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有人在怕沈九乱咬,也有人在庆幸死无对证。
但这潭水,还得再搅浑些。
遣散众妃后,她没有停歇,径直去了乾清宫。
萧承煜正在批折子,见她来,眉头稍展,却在听完她的提议后又皱了起来:慈宁宫那是凶煞之地,你去那里做什么?
有些账,得去源头算。
顾昭宁替他研墨,动作不急不缓,太后虽去,但留下的烂摊子还在。
臣妾想去收拾些旧物,顺便……给母亲挑个追封的日子,告慰亡灵。
萧承煜盯着她看了半晌,最终叹了口气,唤来一队亲卫:朕让周怀礼陪你去,别逞强。
慈宁宫封了三年,推开那扇朱漆剥落的大门时,一股腐朽的霉味扑面而来。
院子里的荒草长得也没过膝盖,在此刻昏黄的日头下显得格外凄凉。
顾昭宁没让人动手,自己走进了那间曾经象征着后宫最高权力的寝殿。
太后生前最爱坐在东暖阁的罗汉床上,手里永远盘着那串楠木佛珠。
顾昭宁走到床边,手指顺着床沿繁复的雕花一点点摸索。
小时候她在侯府伺候嫡母,知道那些掌权的老太太最喜欢把要紧东西藏在哪儿——不是锁在柜子里,而是就在手边,触手可及却又最不起眼的地方。
指尖在一处麒麟兽首的眼珠上停住。
她用力一按,只听咔哒一声轻响,床踏板下弹出一个暗格。
周怀礼立刻上前,从里面取出一本落满灰尘的册子。
翻开第一页,他的脸色就变了。
娘娘,这……这是……
名单。
顾昭宁接过册子,随意翻了几页,上面密密麻麻记着的名字,有的在朝为官,有的在宫为婢,甚至还有几个京城富商的名号,每一笔后面都标注着银钱往来和把柄。
这就是太后控制朝堂和后宫的网。
顾昭宁合上册子,语气有些发冷,这也是咱们要把这宫里彻底洗干净的胰子。
收好,别让任何人看见。
入夜,凤仪宫偏殿的小佛堂里点起了长明灯。
顾昭宁屏退了左右,将母亲的那幅小像供在案头,点燃了三炷清香。
烟雾袅袅升腾,将画像上女子温柔的眉眼映得有些模糊。
娘,这侯府的账女儿算清了,这宫里的账,也快了。
她跪在蒲团上,声音很轻,透着一股难得的疲惫,您以前总说,家和万事兴。
可有些人,不把他们的根拔了,这家就永远和不了。
窗外忽然刮过一阵风,吹得烛火摇曳。
顾昭宁似乎心有所感,猛地回头看向窗棂,那里只有斑驳的树影,并无人迹。
但那一瞬间,她分明感觉到了一道视线,不带杀意,却透着深深的窥探。
她静坐了片刻,才缓缓起身,对着空荡荡的窗外低语:既然来了,又何必急着走。
无人应答。
那道黑影早已融入了深沉的夜色,像是从未出现过一般。
顾昭宁吹熄了烛火,这一夜,她睡得并不安稳。
翌日清晨,天才蒙蒙亮,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御花园的宁静。
此时正是禁军换防的时辰,一队巡逻的卫兵在路过假山时,忽然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气。
领头的校尉拨开一人高的灌木,瞳孔骤然收缩。
那是个人。
一个浑身是血、几乎看不出人形的男人倒在乱石堆里,胸口插着一支断箭,手里却死死攥着一封已经被血浸透的信笺。
快!传太医!通知皇后娘娘!
半刻钟后,顾昭宁披着外衣匆匆赶到。
那男人已经被抬到了担架上,气若游丝。
周怀礼凑近看了看那张满是血污的脸,倒吸一口凉气:娘娘,是那个通缉了半年的‘柳家义子’!
顾昭宁顾不得仪态,上前一步,从那男人僵硬的手指中硬生生抠出了那封血书。
字迹潦草到了极点,显然是濒死之际匆忙写就,上面只有两行字,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命换来的警示:
皇后小心……死的是替身……真正的柳家血脉……尚在宫中,就在……
后面的字被一大滩黑红的血迹盖住,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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