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场比试尘埃落定,海风拂过试剑亭,吹动众人衣袂,却吹不散场中那份凝滞如水银的气氛。所有目光都汇聚在林玄身上,灼热、探究、惊异,不一而足。欧阳克面色惨白,强撑着不让自己露出颓败之色;郭靖则紧张地攥着拳,手心全是汗,一半为林玄的惊世之才而震撼,一半为黄蓉的终身大事而担忧。
黄药师长身玉立,青衫在风中微微摆动,他那双深邃的眼眸凝视着林玄,良久,才缓缓开口,声音清越如玉石相击:“三场比试,林玄,你胜了。”
此言一出,犹如巨石投湖,激起千层涟漪。郭靖的心猛地一沉,而欧阳克的身子则微不可察地晃了晃。
然而,林玄只是平静地抱拳,对着黄药师深深一揖。他抬起头,目光清澈,没有半分胜利者的骄矜,也没有即将成为东邪女婿的得意。
“黄岛主厚爱,晚辈愧不敢当。”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晚辈此来桃花岛,非为求亲,实为求道。与欧阳公子比武,是为印证动静之变;与岛主合奏,是为探讨天人之音;背诵经文,更是为求真经之理。晚辈对黄姑娘并无男女之情,亦无意于岛主这门亲事,还望岛主海涵。”
话音落下,满场皆寂。
黄蓉那双灵动的眸子瞬间睁大,写满了难以置信。她设想过无数种结局,唯独没有这一种。郭靖先是一愣,随即一股巨大的喜悦从心底涌起,几乎让他咧开嘴笑出声来。而欧阳克,则像是被人狠狠抽了一记耳光,脸上火辣辣的,他无法理解,有人竟会将这唾手可得的无上荣光弃如敝履。
黄药师脸上的孤傲与审视,在这一刻如冰雪初融般缓缓消解。他先是错愕,继而眼中流露出一丝复杂的赞赏,最终,这丝赞赏化为了一声畅快淋漓的大笑。
“哈哈哈哈……好!好一个‘只为求道’!”
这笑声初时低沉,继而转为朗畅,在桃花林间回荡。笑声中再无半分乖戾之气,唯有棋逢对手的快意与高山流水的欣然。他走上前,亲手扶起林玄,目光中已满是平辈论交的尊重。
“世人皆为名利熙攘,想不到在这东海之滨,竟能遇到小友这般纯粹的求道之人。”黄药师拍了拍林玄的肩膀,眼神前所未有的明亮,“也罢!我黄药师一生自负,从不屑于强人所难。你既无意婚娶,这门亲事便就此作罢。”
他这一番话,彻底打消了心中最后一丝疑虑。林玄若真是为了桃花岛的武学而来,大可先应下亲事再图谋,如今这般当众坦然拒之,其心胸之磊落,武道之纯粹,已无需再多言。这比任何一场比试的胜利,都更能赢得他黄药师的尊重。
“林小友,”黄药师的称呼已然改变,“你这朋友,我黄药师交定了!此岛虽是我的私地,但于同道中人,却也愿共赏奇珍。你若不弃,便在岛上盘桓些时日,我那书房藏经、武库秘籍,任你观览,如何?”
洪七公在一旁“咔嚓”咬了一口叫花鸡,含糊不清地笑道:“好小子,有你的!老叫花就喜欢你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怪人,真他娘的有趣!”他看向林玄的眼神里,满是欣赏与喜欢。
不等林玄回答,一道身影“嗖”地窜了过来,正是老顽童周伯通。他一把抓住林玄的胳膊,高兴得手舞足蹈:“太好了!太好了!你不娶蓉儿,就能天天陪我玩了!你那个用内力学老虎叫的功夫,再使一次给我看看!”
林玄哭笑不得,却也感到一阵暖意。他看向郭靖,只见那憨厚的青年正对他投来感激的目光,虽然嘴笨,不知该说什么,但那份真挚的谢意却溢于言表。他只是轻轻点了点头,郭靖便已心领神会。
桃花岛上的气氛,随着欧阳锋叔侄的黯然离去,瞬间变得前所未有的和谐与热闹。原先的招亲大会,此刻竟变成了一场武林顶尖高手的雅集。
黄药师言出必行,当真将林玄引为知己。他亲自带着林玄,走过奇门遁甲布置的曲径,来到他珍藏毕生心血的书房。那满室的医卜星相、农田水利、经史子集,以及那些零散记下的武学心得,对林玄而言,其价值甚至超过了完整的《九阴真经》。
洪七公则时不时地提着刚烤好的野味来找林玄,一边大快朵颐,一边兴致勃勃地与他探讨降龙十八掌中那股螺旋推进、刚猛无俦的劲力究竟从何而来。
而周伯通更是成了林玄的“影子”,除了睡觉,几乎寸步不离。他时而拉着林玄去海边比试水性,时而缠着他讲解那些国术中“听劲”、“化劲”的奇妙道理,时而又非要跟他玩左右互搏的游戏。
郭靖虽然木讷,但也常常在一旁默默旁听。林玄那番关于武学“理”与“力”的见解,为他打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让他对自己所学的降龙十八掌和九阴真经,有了更深层次的思考。
林玄就这样,在桃花岛上开始了他梦寐以求的“留学”生涯。东邪的奇门阵法与弹指神通,北丐的刚猛掌法与江湖智慧,老顽童的空明拳与赤子之心,这一切都化作最精纯的养料,被他这块名为“武道”的海绵疯狂地吸收着。
春日的阳光透过桃花的缝隙,洒在青石板上,光影斑驳。岛上时而传来黄药师悠扬的箫声,时而响起洪七公豪迈的笑声,间或夹杂着周伯通大呼小叫的玩闹声。
一个前所未见的武学宝库,正缓缓向他敞开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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