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珞柠张了张嘴，还想再仔细问问关于这毒性、关于日后调养的具体细节。
顾聿修的身影已如风般卷入暖阁。
“爱妃醒了？感觉如何？可还有哪里不适？”
他无视了满屋子宫人和太医，大步流星地走到床榻前，直接抱着温珞柠的身子，急切问道。
温珞柠勉强睁开眼，眼前依旧是晃动模糊的影像。
她努力挤出一个安慰的笑容：
“陛下……臣妾……除了眼前模糊看不清，耳朵里也吵得厉害……好像……也没别的感觉了。”
顾聿修眉头立刻紧紧蹙起，沉声对孙鹤龄等人问道：
“你们之前不是信誓旦旦地向朕禀报，说宁昭仪只要醒过来便无碍了吗？
为何她现在会目不能视、耳不能清？这又是何缘故？
若留下病根，朕绝不轻饶！”
孙鹤龄暗暗叫苦不迭。
他们之前明明回禀的是醒转即性命无虞，何曾说过醒来就万事大吉，诸症全消了？
这中毒后视觉模糊、听觉异常，本就是毒性侵扰经络、影响清窍的常见症状，医理上说得通啊！
然而，面对天威震怒，他哪敢辩解半句？
还是温珞柠让含玉把方才太医刚说的话又重新叙述了一遍。
顾聿修的脸色这才稍微缓和了一丝。
但依旧紧盯着孙鹤龄，追问道：
“朕不问过程，只要结果，宁昭仪恢复正常视物和听觉需要多久？给朕一个确切的时间！”
孙鹤龄冷汗涔涔。
他此前并未直接负责照看宁昭仪的脉案，对这位娘娘的具体体质、对药物的耐受与反应速度，全然是两眼一抹黑。
如何能给出一个万无一失的答案呢？
跪在他侧后方的陈太医悄悄抬眼看了一下陛下的神色，心知此时若再不开口，整个太医院今日怕都难以交代。
他心中飞速盘算后，回道：
“回陛下，若一切顺利，三日……三日之内，昭仪娘娘应可有所改善。”
其实他预计快则一日，慢则两日，感知便可全然恢复如初。
但陛下当前，他也不敢把话说满。
只得往宽了说，留足余地。
“三日……”
顾聿修咀嚼着这个时间，目光锐利不减。
“那之后呢？会不会留下什么病根？比如畏寒、体虚、或是影响日后……”
他话未说尽，但目光中的关切与凝重已然说明一切。
“这个……”
陈太医额上的冷汗也冒出来了。
那刺客箭镞上所淬的毒药极为罕见阴狠，太医院绝大多数人连见都未曾见过，对其毒性机理、后续影响根本无从判断。
若非孙鹤龄老大人年轻时游历四方，偶然识得此毒并记下解毒古方。
此刻宁昭仪怕是早已香消玉殒。
至于这毒性是否会损伤根基、留下难以治愈的后遗症……整个太医院心中实在没底，不敢妄下断言。
但涉及整个太医院的安危，陛下的话又不能不答，陈太医硬着头皮道：
“陛下，此毒极为阴狠诡异，毒性盘踞甚深。
虽娘娘根基尚厚，但体内残余的毒素，想要彻底清理干净，绝非一朝一夕之功。
依微臣推断，至少需连续用药、辅以金针拔毒半月之久，方有望将余毒尽数祛除，再者，娘娘此番重伤气血大损......
更需要长时间精心调养，徐徐图之。”
顾聿修点了点头，打量了陈太医几眼，随后道：
“既如此，朕便将宁昭仪的身子的调养，全权交予你了。
若有任何需要，可直接向内务府或李综全言明，朕准你便宜行事。”
“微臣遵旨！定当竭尽全力，不负陛下重托！”
陈太医连忙叩首领命。
温珞柠躺在榻上，静静听着顾聿修与太医们的对话。
心中原本关于病情的诸多疑问与隐忧，还未等她费力组织语言开口询问，顾聿修便已事无巨细地替她问了个清清楚楚。
甚至有些她未曾想到的细微之处，他也考虑到了。
这份妥帖的关切，让她惶惑不安的心渐渐安定了下来。
几位太医又仔细叮嘱了一番近日护理的注意事项后，便恭敬地退了出去。
顾聿修挥手让宫人再退远些，握着温珞柠的手，放柔了声音道：
“都听清楚了？
孙太医是医术最是高明，他的话你可放心。只需安心静养，按时用药，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温珞柠努力眨了眨眼，表示听明白了。
顾聿修见她这般模样，心中怜意更盛，又陪着她说了好一会儿话。
比如承渊今日又学会了什么新词，比如含章宫有几株晚桂开得正好，又比如秋猎虽出了意外，但前几日猎得的那些皮毛，已吩咐尚衣局为她做一件暖和的斗篷......
尽是些家常琐碎的温暖。
温珞柠犹豫再三，还是趁着气氛缓和，轻声提道：
“陛下，臣妾感激陛下隆恩，允臣妾在此养伤。
只是……臣妾毕竟是后宫妃嫔，长久居于乾清宫，于礼制不合，恐惹非议。
如今臣妾既已醒来，性命无碍，不若……不若让臣妾搬回含章宫静养可好？
也免得扰了陛下清静。”
然而，顾聿修却想也未想，直接摇头拒绝。
“什么礼制，都是虚文，此刻你的身子最要紧！
乾清宫医药齐备，朕也好就近看顾。
你便安心在此住下，待你体内余毒彻底清除，身子大好了，再回含章宫不迟，绝无人敢妄议半句。”
温珞柠见陛下态度坚决，只得无奈地应了声“是”。
也罢，既然陛下说毒解便可回去，也就半月之期，那便再忍耐半月好了。
只盼这半月莫要横生枝节。
顾聿修又温言抚慰了她片刻，见其面露倦色，便嘱咐她好生休息，起身离开了暖阁。
随后他径直去了乾清宫东暖阁的书房。
那里，御前侍卫统领郑仲早已等候多时。
“陛下，臣已详查清楚。
几名刺客身手矫健，对云蒙山地形极为熟悉，他们是利用绳索等工具，从北面人迹罕至的断崖攀援而上，潜入猎场。
此外，经仵作查验，他们齿间所藏、顷刻毙命的毒药，确系北疆秘制的鸠羽红。
此药配方诡谲，炼制不易，外界极难获得。
微臣猜测，这几名刺客，与北疆势力必然脱不了干系。
极可能是其王庭精心豢养的死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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