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允哲的团队根据陆清雅提供的模糊信息——一个名字“赵坤”，以及十多年前可能的活动区域——开始了艰难的摸排工作。这个名字太普通，无异于大海捞针。他们调取了那个年代与楚宏远社会关系可能重叠的人员档案，排查了所有同名同姓者的背景，并结合陆清雅母亲居住过的区域进行交叉比对。
几天后，一个符合部分特征的“赵坤”浮出水面。此人当年曾是一家小型建材公司的司机，那家公司与楚氏集团有过短暂的合作。更重要的是，此人有赌博的前科，社会关系复杂，与陆清雅母亲提到的“要钱”行为模式吻合。
“找到他了。”周允哲向沈砚卿和楚清辞汇报，语气却带着一丝凝重，“他目前住在城北一个待拆迁的旧小区里，身体状况很不好，肺癌晚期。我们的人接触了他，他起初很抗拒，但似乎……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最终松了口。”
在一个充斥着消毒水气味和衰败感的破旧房间里，周允哲见到了瘦骨嶙峋、靠着氧气面罩呼吸的赵坤。面对询问，赵坤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悔恨和恐惧。
“是……是我对不起楚总……”他声音嘶哑，断断续续，“当年……是顾怀瑾找到我……他抓住了我赌博欠高利贷的把柄……逼我……逼我在楚总车上做了手脚……制造了一场意外的交通事故……”
楚清辞通过实时传回的录音听到这里，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父亲当年的车祸，果然不是意外！
沈砚卿立刻伸手，包裹住她冰凉颤抖的手，无声地给予支撑。
赵坤继续忏悔：“楚总人好……之前还帮过我……我后悔啊……但我不敢说……顾怀瑾威胁要杀我全家……后来，他还让我……偶尔去骚扰陆婉（陆清雅母亲），吓唬她，不让她乱说话……我知道的……就这些了……我就是个被利用的烂人……”
他提供的直接信息有限，主要是坐实了顾怀瑾谋杀楚宏远的罪行（这为顾怀瑾的判决增加了重磅砝码），并解释了陆清雅母亲被威胁的原因。但对于“暗河”和“牧羊人”，他一无所知，他的层级太低，接触不到核心。
这条线索，似乎走到了尽头。它填补了部分过去的空白，带来了情感的冲击，但对推动当前与“暗河”的斗争，帮助有限。
与此同时，对那栋锁定信号源的写字楼的秘密排查也在紧锣密鼓地进行。这栋楼入驻了超过两百家各类公司，排查工作量巨大。
“暗影”小队和周允哲的人伪装成物业检修、快递员、市场调研人员等，分层分区域进行渗透。他们重点核查那些员工数量少、业务模式不清、或注册信息存疑的公司。
进展缓慢，但并非毫无收获。在排查到第二十三层，一家名为“远瞻数据咨询”的小公司时，发现了异常。这家公司只有三名员工，业务记录几乎为零，但租用的办公室网络带宽却高得离谱，而且使用的是独立的、经过加强的电力线路。
“就是这里！”负责现场指挥的暗影小队队长几乎可以肯定。
他们没有打草惊蛇，而是加强了对外围的监控和信号监听，试图捕捉更多证据，并确定屋内人员的身份和活动规律。
然而，就在他们布控后的第二天凌晨，意外发生了。
安装在“远瞻数据”办公室门外一个极其隐蔽的微型监控探头，传回了最后一段画面——凌晨四点左右，办公室门被从里面打开，一个穿着连帽衫、戴着口罩和手套的身影提着一个银色金属箱走了出来，径直走向消防通道。画面至此中断，探头似乎被某种信号干扰了。
几乎同时，靳言那边监测到该办公室的网络和电力使用量骤降至零！
“目标要跑！”暗影小队立刻行动，强行突入办公室。
办公室内空无一人，只剩下几台被物理销毁了硬盘的高性能电脑主机，和一些来不及带走的、被特殊药水浸泡过的碎纸屑。整个办公室被打扫得几乎一尘不染，没有留下任何指纹或dNA证据。唯一的发现，是在一个角落的空调通风口内侧，找到了一个微小的、已经停止工作的信号发射器——正是它之前屏蔽了监控。
对方显然察觉到了危险，再次上演了金蝉脱壳！
“追查消防通道和地下停车场所有监控！他一定还在大楼里，或者刚离开不久！”沈砚卿在指挥中心冷声下令，面色冰寒。
但对方显然对此地的环境了如指掌，利用复杂的消防通道和监控盲区，再次成功摆脱了追踪。那辆可能接应他的车辆也如同人间蒸发。
又一次，在即将触碰到核心的时候，被对方溜走。
接连两条线索（赵坤、写字楼）的受挫，让气氛显得有些压抑。赵坤提供了过去的真相，却无法指向未来；写字楼找到了据点，却抓不到人。
晚上，沈砚卿回到公寓，看到楚清辞正抱着膝盖坐在沙发上，望着窗外的夜景出神。她的侧影在灯光下显得有些单薄和落寞。
他走过去，没有开灯，只是挨着她坐下，将她轻轻揽入怀中。
“又在想赵坤说的话？”他低声问，下巴摩挲着她的发顶。
楚清辞将脸埋在他胸膛，闷闷地“嗯”了一声。“虽然早就猜到，但亲耳听到父亲是被谋杀的……心里还是很难受。”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沈砚卿收紧了手臂，仿佛要将自己的力量传递给她。“顾怀瑾会为此付出最沉重的代价。而我们现在做的，就是阻止同样的悲剧再次发生在你在意的人身上，包括你自己。”
他的话语总是能精准地抚慰她。楚清辞在他怀里轻轻点了点头。
“写字楼那边……又让他跑了。”她抬起头，眼中带着不甘。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沈砚卿眼神锐利，“虽然人没抓到，但我们确认了‘幽灵’就在本市，确认了他的一个活动据点，了解了他的行动模式（谨慎、高科技、善于利用环境）。这就是收获。下一次，他就不会这么幸运了。”
他捧起她的脸，迫使她看着自己的眼睛，语气无比笃定：“清辞，追凶之路从来都不是一帆风顺。有挫折，有迂回，这很正常。重要的是，我们每前进一步，离真相就更近一步，对手的活动空间就被压缩一分。你不能因为一时的受阻就怀疑自己，怀疑我们的方向。”
他的分析和鼓励，像阳光驱散了楚清辞心头的阴霾。是啊，他们不是在原地踏步，而是在螺旋式地逼近核心。
“我明白。”她深吸一口气，重新振作起来，“那我们接下来……”
“接下来，”沈砚卿接过她的话，眼中闪过算计的光芒，“既然他这么擅长躲藏，我们就逼他主动现身。靳言正在尝试恢复那些被销毁硬盘的残留数据，哪怕只能恢复只言片语，也可能是关键。同时，我们可以利用这次据点暴露，以及顾怀瑾即将面临的审判，在‘暗河’内部制造更大的恐慌。恐慌之下，必有疏漏。”
他的思路清晰而富有攻击性。楚清辞看着他自信沉稳的模样，心中那点因挫败而产生的沮丧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与他并肩作战的坚定。
“好。”她应道，主动凑上前，在他唇上印下一个轻柔却坚定的吻，“我们一起，逼他出来。”
这个吻，不再是单纯的依赖或感激，而是战友之间的认同与激励。
沈砚卿回应着她的吻，温柔却充满力量。在追凶的漫漫长夜里，他们是彼此最坚实的光源，照亮前路，也温暖彼此。
而在城市某个未知的角落，那个刚刚逃脱的“幽灵”，正看着屏幕上显示的、据点被突入的实时警报（延迟触发），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他快速在加密通讯界面上输入一行字：
“巢穴已弃。建议启动‘蜂鸟’，目标：新材料核心数据，时限：一个月。”
消息发送出去，接收方的备注，赫然是一个古老的牧羊人符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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