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远挑了挑眉。
这声音有点耳熟。
他起身,走到门边,拉开房门。
门外站着的,赫然是上次在军营里见过一面的白家管事。
只是此刻,这位管事与上次的干练模样判若两人。
他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鬓角几缕发丝被汗水打湿,狼狈地贴在脸颊上。
整个人看上去,仿佛经历了一场无声的、漫长的煎熬。
赵远目光在他身上一扫,注意到他脸色不是一般的差。
赵远好奇一问:“管事这是怎么了?”
“啊。”
管事挤出一个笑容。
“无碍,无碍。”
“只是……只是觉得些许劳累而已,不碍事,不碍事。”
他连连摆手,眼神却有些飘忽,不敢与赵远对视。
他能说实话吗?
他其实天刚蒙蒙亮就奉命来了。
谁知刚到走到客栈二楼,就察觉到这间客房内灵气波动异常剧烈,简直像是开了锅的沸水。
他哪敢敲门。
万一惊扰了里面的人修炼走火入魔,他十个脑袋都不够砍。
但他又不能离开。
郡守大人这次可是点名要在晚宴前,提早与赵远一叙。
要是他的工作没完成……
于是,这位白府管事就在门外从清晨站到了日暮。
期间,他脑补了无数种可能:
赵公子是不是在炼制什么惊天动地的神丹?还是说在修炼什么绝世神功?
他甚至一度怀疑这客栈是不是要被这灵气给撑爆了。
“这样啊.......那麻烦管事在楼下稍候片刻,我们收拾一下便来。”
赵远关上门,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他好整以暇地转身,在储物袋里翻找起来。
片刻之后,他手上多了两套款式相近、藏青色的衣袍。
一套朴素大方,正是他自己的风格。
另一套小号的,却极尽繁复。
衣袍上不仅用细密的银线绣着繁复的云纹,还点缀着许多莹润的白色珠子。
袖口和衣摆处更是缝着好几根轻飘飘的缎带,随着赵远的动作微微晃荡。
这,正是他上次在坊市一时兴起,顺手买下的“亲子装”。
他拎着那套小的,笑眯眯地走向林志天。
“阿天,来,换上这个。”
林志天盘膝坐在床上,周身逸散的灵气尚未完全平复。
他猛地睁开眼,看见赵远手中那件花哨的衣服,小脸瞬间一绷。
赵远步步逼近,笑容不减,甚至还抖了抖手中的衣物,那些珠子缎带发出一阵细碎的声响。
林志天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仰。
“我不穿!”
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抗拒,以及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慌乱。
“这、这样式,太扎眼了。”
赵远像是没听见他的抗议,自顾自抖了抖那件衣服。
“有什么关系,好看就行。”
林志天极为抗拒。
穿上这个,他还有何面目见人?以后还怎么在修真界立足?
“可,这衣服……这衣服上的珠子和飘带,未免也太……太轻浮了。”
林志天搜肠刮肚,想找个合适的词来形容这身装扮,最终也只憋出个“轻浮”。
赵远挑眉:“轻浮?这叫仙气飘飘,懂不懂?”
“穿上它,你就是这条街最靓的崽……不对,是最有仙缘的小修士。”
林志天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
他宁愿不要这种“仙缘”。
“舅舅,我们是去白家,不是去逛庙会。”
“穿着如此……奇特的衣物,恐怕会失了礼数,也显得我们不够庄重。”
他试图从礼节和场合的角度说服赵远。
赵远啧了一声,不以为意。
“仙人穿仙衣,有何不妥?”
“再说了,你舅舅我穿得这么低调,不就正好衬托你的不凡气质吗?这叫众星捧月。”
林志天抿了抿唇,眼神里满是挣扎,试图做最后的努力。
“舅舅,我还是觉得……”
“觉得很好看,对不对?”赵远截断他的话,笑容更加灿烂,“来,阿天,别害羞,舅舅帮你换。”
说着,他作势就要上前,手中衣物几乎要碰到林志天。
林志天一个激灵,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床上挪到了最远的墙角,背脊紧紧抵着墙面,一脸警惕。
赵远一脸满是兴奋。
“嘿嘿,你看,这颜色跟你舅舅我这套多配。”
“走在一起,旁人见了,保管都说我们像亲父子俩。”
林志天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试图转移话题,寻找突破口。
“舅舅,你今年不过弱冠,如何称父?”
他觉得这衣服简直是对他审美的公开处刑。
是对他多年苦修心境的严峻考验。
赵远心中暗笑。
他穿越前可都二十七了,加上这身体的十九年,合起来快五十的人了,当这小鬼的爹,年龄上绰绰有余。
“哎呀呀,是谁当初在狩猎考核的时候,抱着我的大腿,哭得惊天动地,一口一个‘爹爹’喊得那么响亮?”
赵远清了清嗓子,惟妙惟肖地模仿起来。
“爹爹!求你不要丢下我!呜呜呜……”
“你明明眼睛有疾,还受了伤,不要被那个死胖子激糊涂了呀!”
“我跟你一起去,还能帮爹爹看着点路呢!”
林志天一张小脸瞬间涨得通红,像是煮熟的虾子。
他磨了磨牙,额角青筋隐隐跳动。
“我、我那是……”
他想辩解,却发现赵远学得实在太像,连当时的语气都模仿得七八分。
“那是怕你遇到危险!”
林志天最终还是从牙缝里挤出了实话,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懊恼。
赵远微微一怔。
“......”
所以这小子当初是真心担心他,才闹出那么一出来的?
他想起几天前,刚从遗迹出来时,林志天对他说的那些气话。
“为什么一定要去碰那些要命的东西?”
“你不是说,等以后攒够了钱,就去甜水城,开个点心摊,安安稳稳过日子吗?”
“你知不知道你在遗迹里摸那个破晶石的时候有多危险!”
此刻对比,赵远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这小鬼,嘴硬心软。
赵远脸上的戏谑收敛了些,换上了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
“阿天啊,你看,舅舅我就是个雁回村出来的,没什么见识。”
“这还是第一次去郡守府那种大场面吃席,心里紧张,害怕得很。”
“你就当可怜可怜舅舅,陪我穿个一样的,好看的,给我壮壮胆,好不好?”
林志天狐疑地看着赵远。
紧张?害怕?
这人脸皮厚得堪比城墙,还会紧张?
赵远继续眨巴着眼睛,努力挤出几分真诚。
“......”
最终,在赵远软磨硬泡,外加时不时提及“爹爹”黑历史的攻势下,林志天黑着脸,认命般地被套上了那件鲜亮的衣袍。
林志天整个人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低气压。
赵远自己也换上了同款,看着一大一小两个同样颜色的身影,满意地点了点头。
白府管事在楼下等得望眼欲穿,终于看到两人下来。
当他看到小的那个穿着如此……呃……别致的服装时,管事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固,但很快恢复了职业性的恭敬。
郡守府邸坐落在上凌城中心区域,占地广阔,朱红大门,高墙耸立,门前两尊威武的石狮子,气派非凡。
门口的护卫甲胄鲜明,气息沉稳,显然都是修为不弱的修士。
赵远和林志天跟着管事进入府中,只见亭台楼阁,雕梁画栋,曲径通幽处,奇花异草点缀其间,灵气比之外界浓郁了不少。
一路上遇到的侍女仆从,皆是低眉顺眼,行动间悄无声息,训练有素。
管事将他们引至一处灯火通明的厅堂。
赵远一眼就看到了孙茂。
孙茂正襟危坐在一张偏僻的椅子上,背脊挺得笔直,双手局促地放在膝盖上。
他的对面,不远处,坐着一位面容威严的中年男子——白郡守。
此刻,白郡守的注意力似乎完全集中在孙茂身上。
孙茂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嘴唇微微哆嗦,像是在独自承受着某种酷刑。
赵远甚至能感觉到孙茂周身散发出的“救救我,救救我”的强烈怨念。
“赵远先生,林小公子,你们总算来了。”
白郡守的声音响起,终于将视线从孙茂身上移开,转向了刚刚进门的赵远和林志天。
孙茂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整个人肉眼可见地松弛下来,几乎要瘫倒在椅子上。
他看向赵远。
那眼神里没有言语,却仿佛倾注了所有劫后余生的庆幸与深不见底的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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