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吞噬了一切。
赵远被那股无法抗拒的力量拉扯着，身体像是要被撕成无数碎片。他最后看到的画面，是母亲燃烧神魂后迅速衰败的容颜，和父亲眼中流下的那行血泪。
“远儿，快走！”
那泣血的呼喊，是他坠入这无尽虚空前的最后一道烙印。
玄冥宗主殿废墟之上，空间裂缝缓缓闭合，抹去了最后一丝光亮。
“李星河！”龚戾风的咆哮带着一丝气急败坏，“拦住他！”
他周身的血气沸腾如岩浆，死死盯着那道正在缓缓弥合的空间裂缝，眼中的贪婪与狂怒交织，已经完全失去了原本的从容。
李星河却连头都未回，他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个为了救夫而耗尽心神，此刻已然昏厥过去的苏雪璃身上。
她的星裙暗淡，发簪破碎，绝美的容颜因神魂的燃烧而显出一丝脆弱的苍白。
这副模样，在李星河眼中，似乎比她全盛时还要动人。
“要追，你自己去追。”他的话语平淡，却透着不容置喙的冷漠，“我有更重要的事。”
“你tm疯了？”龚戾风气得破口大骂，“那小子融合了三种力量！三种！玄冥血脉，北极星力，还有最纯粹的天魔本源！”
“他体内的东西，比一颗北极星核珍贵百倍！留着他，就是个天大的祸害！”
“祸害，也是未来的祸害。”李星河终于侧过脸，瞥了龚戾风一眼，“而北极星核，是现在的宝贝。”
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摇了摇，像是在教训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龚殿主，你追逐的永远是镜花水月，而我，只拿握在手里的东西。”
“我从不做亏本的买卖。”
龚戾风气得浑身血气翻涌。
他当然想追，可他若一走，李星河这伪君子绝对会把玄冥宗所有好处吞得一干二净，连根毛都不会给他剩下。
他死死盯着李星河，几息之后，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他猛地从怀中掏出一物，抛了过去。
那是一颗拳头大小、仍在微微搏动的东西，通体漆黑，散发着精纯至极的魔道本源气息。
“天魔心源的子核！这东西能让你在炼化北极星核时，少走一百年弯路！够不够你出手一次？”
李星河抬手，那颗子核稳稳落在他掌中，还在不安地蠕动。他摩挲着子核表面温热的触感，终于露出了一抹算是满意的表情。
“算你识相。”
他没有追入裂缝的打算，只是随意地抬起手，对着那道裂缝消失的地方，一指点出。
一杆完全由星辰之力凝聚而成的长枪，瞬间成型，带着毁灭性的气息，精准地射入那即将完全愈合的空间疤痕之中。
“只能帮你到这儿了。”李星河淡淡地说。
长枪没入虚空，并未悄无声息。
轰——！
一声沉闷的巨响从另一个维度传来。
赵远所在的放逐通道，本是一条由苏雪璃用生命开辟的稳定路径，却在这一刻被那狂暴的星辰之力彻底引爆。
整个通道瞬间崩塌、扭曲，化作一条通往未知的、充满致命危险的混乱时空乱流！
“好好享受你的旅程吧，小家伙。”
李星河那不带任何情绪的声音，仿佛穿越了时空的界限，在赵远的脑海中回响。
“希望你能活到……我找到你的那一天。”
四周不再是单纯的黑暗，而是光怪陆离的破碎法则。
无数锋利如刀的空间碎片，裹挟着不同世界的气息，从四面八方切割而来。
任何化神境之下的生灵，在这种地方，连一息都撑不住，就会被撕成最原始的尘埃。
剧痛袭来。
赵远体表，一层漆黑的护罩自动浮现，那是九幽用生命灌注的、融合了天魔与玄冥之力的至纯能量。
咔！
一片人头大小的碎片擦身而过，黑色的护罩上立刻出现一道清晰的裂痕。
护罩勉强抵挡住了切割，但那股冲击力依旧震得赵远五脏六腑都错了位。
不等他喘息，更多的碎片接踵而至。
护罩不断地碎裂，又不断地被体内那股磅礴的力量修复。赵远就像是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随时都会倾覆。
这是一种无休止的凌迟。
就在他快要被这无尽的痛苦折磨到麻木时，前方的一切喧嚣，忽然都静止了。
一条巨大到无法形容的漆黑裂缝，如同巨兽张开的、沉默的巨口，横亘在他面前。
它没有散发出任何危险的气息，但赵远体内的三种力量却在这一刻同时发出了最尖锐的警示，那是源自本能的、对“终结”的恐惧。
这是必死之局。
无可闪避。
赵远体表的黑色护罩在这条裂缝面前，脆弱得像一层窗户纸。他的意识在巨大的恐惧下，开始陷入黑暗。
就在此时，一道清亮的青光，带着海浪与蛟龙的吟啸，毫无征兆地从乱流的另一侧强行闯了进来！
“小心！”
一个熟悉的声音炸响。
那人没有给赵远任何思考的时间，一个稳固的青色护罩瞬间张开，将两人笼罩。
下一刻，赵远被一个宽阔的胸膛死死抱住。那人竟用自己的身体作为缓冲，替他挡住了侧面袭来的一片空间碎片。
噗嗤。
是血肉被撕裂的闷响。
赵远感到一阵温热的液体溅在自己脸上。
“抓紧了！”
那人闷哼一声，强忍着剧痛，抱着赵远猛地撞向侧面一道相对细小、看起来同样不稳定的时空裂缝，两人一同翻滚了进去。
天旋地转。
所有的色彩与声音都在远去。
“还好……赶上了。”
赵远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勉强睁开被血水模糊的眼。
他看到一个身着灰色长袍的男人，那张脸……
起初有些模糊，像隔着一层水汽。可随着他那段被封印的记忆逐渐苏醒，这张脸变得越来越清晰，与一段尘封的过往猛然重合。
那是寒江雪之事平定后，那个抱着酒坛子，误入小世界，跑到玄冥宗山门外哭得稀里哗啦，最后被自己捡回去的醉鬼青年。
是他。
那个在五百年前，在玄冥宗覆灭的绝望时刻，在自己被放逐于时空乱流的必死之局中，也就是梦境的此刻，这个男人浑身是血地出现，用后背为自己挡下了一道致命的空间碎片。
这张脸，变得越来越清晰，跨越了五百年的时光，在此刻完美重合。
东海宋家的大少主，宋宇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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