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触碰到那枚名帖的瞬间,腰间那枚特制的传讯符再次震动,这一次,频率急促得像是一颗即将炸裂的心脏。
并不是催促,而是最后的通牒。
张玄远的手指一顿,随即闪电般将名帖连同桌上的茶盏一并扫入袖中,那股子要把这“周伯庸”身份最后一点痕迹都抹干净的决绝,让他整个人瞬间从那种紧绷的伪装中松弛下来。
终于不用再端着这副世外高人的架子了。
他随手抓起放在椅背上的兜帽斗篷,往身上一裹,遮住了大半张脸,脚下生风,快步走出了那间让他窒息的雅间。
推开百宝阁沉重木门的刹那,一股夹杂着夜露寒气与莫名腥躁的风直灌衣领,张玄远非但没有瑟缩,反而深深吸了一口气。
这才是黑山该有的味道,烂泥、血腥,还有那股子藏在暗处随时准备择人而噬的恶意。
他没有回头,但后颈的汗毛已经根根竖起。
神识边缘,三道晦暗不明的气息像三条嗅到血腥味的鬣狗,不远不近地吊在身后三十丈开外。
“还是来了。”张玄远心头冷笑,脚下步罡踏斗,身形在坊市错综复杂的巷道里如游鱼般穿梭。
对方很谨慎,没有在坊市大阵的范围内动手,那是给梁家面子。
但只要踏出那道界碑一步,这三条鬣狗就会瞬间化作恶狼,将他连皮带骨吞得渣都不剩。
那种被死亡舔舐后颈的压迫感,反而让张玄远脑中一片清明。
他甚至还有闲心在心里吐槽:这帮散修的耐心倒是比前世长进了不少,以前可是连坊市大门都不出就敢动刀子的。
就在坊市界碑那块青石映入眼帘的瞬间,身后的三道气息陡然暴涨,杀意如实质般刺痛了他的背脊。
“动手!”
一声暴喝在夜空中炸响,紧接着便是法器破空的尖啸。
张玄远脚步未停,甚至连头都没回,嘴角反而勾起了一抹极其嘲讽的弧度。
来不及了。
就在那三道法器即将把张玄远淹没的刹那,漆黑的夜空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撕裂。
“铮——!”
三道凛冽的剑光如流星坠地,带着煌煌天威,蛮横不讲理地插在了张玄远与那三名散修之间。
轰鸣声震耳欲聋,激起的烟尘瞬间吞没了那三件偷袭的法器。
尘埃未定,三道人影已然悬停于半空,森然的灵压如同三座大山,狠狠砸在了那三名追击者的心头。
左侧一人,青衣如水,面容清冷,正是青玄宗寒烟,筑基中期的修为毫无保留地外放,手中那柄寒螭剑吞吐着丈许长的剑芒,将周围的空气都冻结出了冰碴。
右侧那人,虽然气息稍显稚嫩,却是浑身上下宝光流动,二阶上品的防御法袍、成套的飞剑,那是刚刚筑基不久的青禅,正一脸跃跃欲试地盯着下方的猎物,那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锐气,反而最让人头疼。
而居中那位,发须灰白,面容苍老却威严,一身族长法袍在风中猎猎作响。
张家族长,张乐乾。
他没有祭出飞剑,只是背着一只手,另一只手极其自然地垂在袖口,指尖若有若无地扣着一张泛着淡淡紫金光泽的符箓。
仅仅是这一个动作,就让原本杀气腾腾准备拼死一搏的三名散修,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鸡,所有的动作瞬间僵在半空。
领头的那名筑基后期散修是个独眼龙,此刻那只独眼里原本的贪婪瞬间被惊恐取代,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发出一声干涩的吞咽声。
“紫……紫怀山那道雷……”
他认出了张乐乾。或者说,他认出了那个姿势。
当初紫怀山上,就是这个看似风烛残年的老头,用一张谁也没想到的四阶天罡神雷符,把那个不可一世的卢易安轰成了漫天飞灰。
谁敢赌那是不是最后一张?
谁敢拿自己的命去赌一个落魄家族到底还藏着几颗钉子?
独眼龙的目光死死盯着张乐乾那只垂在袖口的手,额头上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两名筑基中期,加一个武装到牙齿的筑基初期,再加一个疑似手里捏着核弹的老疯子。
而那个所谓的“肥羊”张玄远,此刻正慢条斯理地走到张乐乾身后,冲着他们露出了一个灿烂至极的笑容,手里甚至还抛着一块刚刚收回来的防御法盘。
这哪里是什么肥羊,分明就是个等着钓鱼的铁板!
“撤!”
独眼龙没有任何犹豫,咬着牙挤出这个字,转身驾起遁光就走,动作比来时还要快上三分,甚至连那件被震飞的法器都顾不上收回。
另外两人虽然满脸不甘,眼神在那装满筑基丹的臆想与张乐乾那只恐怖的手之间来回游移,终究还是惜命占了上风,恨恨地跺了跺脚,化作两道流光仓皇逃窜。
直到那三道气息彻底消失在黑山的重重阴影中,张乐乾才微不可查地松了一口气,那只一直扣在袖口的手缓缓松开,掌心里早已是一片湿腻。
哪有什么第二张雷符。
那一瞬间的震慑,赌的全是这帮亡命徒骨子里的疑心病。
“走。”张乐乾没有多言,声音低沉而沙哑,一把抓住张玄远的肩膀,飞剑冲天而起。
风声在耳边呼啸,张玄远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越来越远的黑山坊市,手掌下意识地按在了胸口。
那里,贴肉藏着那枚足以让家族疯狂,也足以让家族分裂的筑基丹。
回到族地还没落地,他就看见后山禁地的石阶前,跪着一个身影。
那身影脊背微弯,透着股说不出的执拗与萧索,像是一块在风雨里守了千年的顽石。
那是三叔张孟川,这是他第三次跪在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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