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吼声像是根烧红的铁钎,狠狠捅进张玄远的耳朵里,把他钉死在了原地。
他攥着阵旗杆的手,骨节捏得发白,掌心又湿又滑,几乎要握不住了。
视野里,刚刚还威风八面的青禅,此刻正被一个须发皆白的老道士逼得节节后退。
那老道士一身朴素的灰袍,看着仙风道骨,下手却狠得不像话。
他那柄赤红飞剑上燃着的是真火,不是寻常灵力催发的火焰,每一道剑光划过,空气都像是被烧得扭曲,发出一股焦糊的恶臭。
青禅的身影在火网中左支右绌,好几件护身法器已经灵光黯淡,眼看就要撑不住了。
完了,又来一个更难缠的。张玄远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
就在这时,青禅猛地后撤,在间不容发之际躲开一道致命的剑光。
她没有再祭出新的法器,而是素手在身前飞快地掐了几个繁复的诀印。
张玄远感到周围的空气骤然一冷,稀薄的水汽疯了一样朝她掌心汇聚,凝成一条水桶粗细的狰狞水龙,咆哮着迎向那滔天真火!
水克火?
这想法刚从脑子里冒出来,张玄远就自己给否了。
这根本不是五行相克的巧思,这是最蠢的硬碰硬,是拿自己的灵力去跟对方的真火对耗。
水龙与火海撞在一起,没有想象中的惊天巨响,只有一声沉闷悠长的“滋啦”声,仿佛一块烧红的烙铁被淬进了冰水。
大片的白色蒸汽瞬间炸开,像一场突如其来的浓雾,带着一股灼人的热浪,扑得张玄远几乎窒息。
他下意识地闭上眼,再睁开时,浓雾已经散去不少。
青禅还站在原地,脸白得像纸,握着法诀的指尖在微微发颤。
但她的腰杆,依旧挺得笔直,眼神冷得像一口深冬的古井。
她在赌命。
对面那牛老道,见自己的真火竟被硬生生挡下,脸上不见半点怒意,反而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
他慢悠悠地收回攻势,那柄赤红飞剑不再狂攻猛打,而是像条毒蛇,绕着青禅游走不定,寻找着下一个一击致命的机会。
这老家伙,在享受这个过程。
张玄远看得头皮发麻,这种猫捉老鼠的从容,比狂风暴雨的攻击更让人绝望。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对峙中,一声沉重的闷响从不远处传来。
哐当!
张玄远猛地扭头,看见家主张乐乾的脚边,不知何时多了一头半人高的傀儡兽。
那东西通体由青黑色的金属铸成,形如恶狼,獠牙外露,关节处还闪烁着未被激活的符文灵光。
三阶中品,风狼傀儡!
张家的压箱底宝贝!
张乐乾脸色灰败,嘴唇都在哆嗦,他看了一眼在老道士剑下苦苦支撑的青禅,又看了一眼另一边被风狼傀儡逼退的青衣修士,
他猛地一咬舌尖,“噗”的一声,喷出一大口心头精血。
那血雾又急又烈,没有丝毫浪费,尽数洒在了风狼傀儡的胸口。
那里镶嵌着一块拳头大小、漆黑如墨的玄阴石,正是傀儡的核心。
精血瞬间被吸干,玄阴石猛地亮起一道妖异的红光。
风狼傀儡那双死寂的眼眶里,仿佛被注入了灵魂,骤然燃起两点猩红的火焰!
“嗷——!”
一声不似金铁、倒像是活物的咆哮,从傀儡的喉咙深处炸开。
张乐乾的身子晃了晃,喉头一阵腥甜翻涌,几乎要站立不稳。
他强行咽下那口血,一双眼睛却死死盯着傀儡,亮得吓人。
赌上了,全族的命,都赌在这头狼身上了!
下一刻,风狼傀儡化作一道青黑色的残影,轰然冲出!
太快了!
张玄远只看到两道淡青色的风刃,撕开空气,发出尖锐的呼啸,一左一右斩向那个正在指挥围攻的洪山宗青衣修士!
那青衣修士瞳孔一缩,显然没料到这傀儡的速度如此惊人,仓促间只能横剑格挡。
铛!铛!
两声清脆的金铁交鸣,他手中的飞剑嗡嗡作响,整个人被巨大的力道震得连退三步,手臂一阵发麻。
他额角青筋暴起,脸上却扬起一抹残忍的笑意。
他的目光越过发狂的傀儡兽,缓缓扫过地上那些维持阵旗的练气修士,扫过那些刚刚倒在第一波冲击下的张家、吴家族人尸骸。
空气里,铁锈般的血腥味混杂着山雨欲来的土腥气,浓得化不开。
张玄远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到不远处,一个负责摇旗的族叔胸口插着半截断箭,瞪大了眼睛,身体还保持着向前扑倒的姿势。
那杆他临死前还紧握着的阵旗,倒在一旁,被涌出的鲜血浸透了半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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